╔┄┅┄┅┄┅┄┅┄┅┄┄┄┅┄┅┄┅┄┄┅┅┄┄┅┄┅┄╗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╚┄┅┄┅┄┅┄┅┄┅┄┄┄┄┄┅┄┅┄┄┄┄┅┄┅┄┅┄╝ 《西疆伏虎王》作者:墨菲    他是妖魔会吃人吗?!天杀的!他有架呢恐怖吗?!自小就被传闻他们四兄弟是魔头转世,打一出生还没学会哭就被分送四地,这父皇不疼、娘亲又死得早,宫里的臣子和宫外的百姓又怕他怕得要死,他这一辈子还真是活得挺坎坷的……也还好嘛!至少那个小疯子命运就比他悲惨多了……哼!全世界就她不怕他!直呼他的名讳也就算了,还成天赖在他身上要他抱──该死的!她真的是他捡回来的小“垃圾”吗?!原来“资源回收”之后的她,可“正常”的像个名门淑女…… 楔子 一名慈目老人手执长木杖高站山峰顶端,面对层峦叠障、雄伟绵延的山势,双臂张开如翼,呈环抱之姿,口中念念有辞。 时值清晨时分,千山翠微,云气如仙境般虚无缥缈,烟岚氤氲漂漂潆潆,峻石嶙峋峭立,危石岩岩,山势陡峻,弥漫的山岚与层层断石岩片交构成一幅世间少有的壮阔美景。 突地,山岚风起云涌,原本平和静谧的景象有了波动。 老人身后站着一名身着华服并且有着威严神情的中年男子,望着天边诡变的异象,他有些紧张地上前一步,“敢问大师……” 老人睁开双眼,如豆般的眼珠子却灿然有神,他转过身面对男人,笑道:“皇上,风生水起、命运天数,您要问什么?” 被称作皇上的男人正是某国的天子,身系一国兴盛衰荣大责,为了国家,他特地亲自上山向这名在山间修行的智者请益。 会走这一遭的原因是,前两天他与朝臣们正在皇殿里议事时,殿上忽然传出阵阵异香,更令人诧异的是,空中忽然出现四颗颜色不同的光球,有炫丽的红、光耀的金、冷灿的银、还有诡异的紫。 四颗光球在众人面前旋绕急转,见此异象,殿上的朝臣顿时个个瞠目结舌、目瞪口呆。 没多久,四颗大如婴儿拳握的光球像是有生命般,在大殿内转绕了几圈后,便在众人面前分别向四处散开—— 只见这四道色彩炫丽的光芒如流星般,划出一道道令人屏息的光带。 这时,忽有侍仆来报,他的四名妃子同时产子,顿时整个宫中皆因这一连串的异象而喧哗不已,有人说是福象,有人说是灾象。 为了窥探天机,虽贵为九五之尊,皇帝仍不惜亲身跋涉上山,向素有仙人之称的仙山老人请教。 “几日前朝臣议事于大堂之上时,忽有阵阵异香传来,接着便见四道光球在大堂正中央盘旋,随后各向四周飞去,不见踪影,而朕的四位妃子亦在此刻同时产子,请问大师,此异象是祸是福?” 仙山老人拾起白长髯,微微笑道:“东卧龙、西伏虎、南镇麟、北桓鹰,国家有一劫,灾数已定,您国家的气数本该将尽。” “什么?”皇帝一听,顿时大惊。 “别急!”仙山老人一捻长须,接着道:“皇上您一生积福作德,感动上苍,虽有灾至,但幸有天星之助,镇四方、保国土,您不须太过忧虑,您在南方征讨叛贼的军队,将于近日内歼灭南方叛逆凯旋而归,皇上,您真是个福德备具之人,您这四个皇子是来助您突破灾劫的,您不用太过忧虑。” 皇帝闻言,大喜。“那真是太好了!” 老人这时又道:“老夫话还没说完。” 皇帝又恭敬地垂首请益,“请大师开示。” 老人伸手掐指一算,道:“您的这四位夫人命格皆属阴,您的四位皇子也在同一时辰出生,命格却是盛阳,您必须尽快将四位皇子封王、赐与领地,分派至国家四处,镇守国土四方,当能化险消劫。” “但是这样不就要孩子自小便与娘亲骨肉相离?” “不仅如此,在皇上您驾崩之前,这四位皇子也断不能离开他们各自的领地,势必得以他们的天命护着国家,方能保国家不灭。” “什么……”皇帝一听,脚步踉跄地退了一步。 这样一来,他与这四位皇子此生必无法共聚一堂,享受天伦之乐…… 这四个才刚出世的孩子,自小就得离开父母身边,又该是注定了如何孤独一生的宿命? 老人目露精光睨了他一眼,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事,缓缓道:“您是一国之尊,当知有国无家的道理,凡尘俗事本就难以圆满,您得做出决定。” “是。”皇帝尽管贵为一国之主,但在有仙人之称的仙山老人面前,皇帝敛下自己复杂的心绪,仍恭敬地垂首作揖。 上山前,他本不抱着能遇见仙人的希望,山路崎岖,轿子本就难行,于是他只好与随从步行,没想到突地一阵大雾起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间,他如愿见到了一身仙骨的老人,直觉告诉他,他此行已达成了目的。 “好了,忧已明、惑已解,俗人之王,去吧。” “可是……这深山峦雾间,本王该如何回去?”皇帝一脸为难地问道。 老人微微淡笑,“从来处来、去处去。”说完,便踏着大步离开,不再理会皇帝,身影很快地消失在茫茫云雾之间。皇帝最后莫名地便回到了宫中,除了皇帝自己之外,并没有人知道他与仙山老人的谈话内容,没多久,南方果然传来捷报,一切都如仙人所预料。 过两天,他便拟旨下诏赐封四位尚在襁褓中的皇子王位与领地—— 龙封卧龙王,赐予国土东面领地。 虎封伏虎王,赐予国土西面领地。 麟封镇麟王,赐予国土南面领地。 鹰封桓鹰王,赐予国土北面领地。 第一章 四魔转世,皇帝式微, 卧龙王倾、伏虎王侵、 镇麟王入、桓鹰王夺, 天下苍生,如入炼狱, 惟有消魔,方得生机, 皇帝断情,分送四子, 永世不见,保龙万世。 一身金袍的虎眯起眼,冷冷地睨着桌案上他方才写好的字,字款龙飞凤舞、苍劲有力,该属上品,但他在心里不断地重复念每一个字,心情逐渐往下沉,一点高兴之意也无。 此首诗曲在国家的大街小巷里流传着,诉颂着地和其他未曾谋面的兄弟们,悲哀且不平的命运。 须臾,他愤然起身,大掌狠狠往桌案上一拍,造成不小声响。 伏虎宫里的侍从一听到声响,赶忙冲进了主子的书房。 “王……” 虎两眼如虎狼般精锐,朝忠心护主的护卫们直直瞪去一眼,沉声喝道:“滚出去!” “是!”护卫们立即恭敬地退了下去。 在护卫们退尽之后,虎恼怒地将桌上写好的字,狠狠地撕个粉碎,最后再将之踩成一团,丢到房里远远的一角。 这首传遍大街小巷的诗歌,是什么意思? 意指他虎和其他的兄弟均是魔星转世? 他忿忿地站起身,魁梧高大的体形散发一股力与阳刚之美,如大力士般纠结贲起的肌肉,使他看来威武异常,而他眉宇间凝锁的一股英气与他高高在上的身份,却令人不寒而栗。 健壮的体格配上一张性格异常的脸庞,虽不似文人般的斯文俊逸,但深刻的五官有另一番性格的俊美。 就在他盛怒之中,一身白衣的男子跨入房中,见一地碎纸,不禁挑挑眉。 “怎么了?” “襄崎,是你。”虎倏地旋身望向来人,愠怒的脸庞上双眉紧蹙。 襄崎是扶养虎长大的奶娘的亲生儿子,两人年纪相仿,自小一同嬉玩长大,更加上同喝一娘的奶水,尽管身份上算是主仆,但实际上两人间的情谊,却比他另外三个未曾谋面的兄弟还亲。 听说虎的亲生娘亲“玉娘娘”,十几年前已在皇宫里因病往生,对于这名未曾谋面的母亲,他没有太多的感情,但是扶养他长大的襄嬷嬷往生时,他甚至比襄崎掉更多的泪,自此之后,他便未曾再掉过一滴泪。 “怎么了,发这么大脾气?”襄崎是整个国家西域的领地里,惟一一名不畏惧伏虎王易怒脾气的奇人。 “哼!”虎冷哼一声,衣摆一甩,径自转头踱到一旁,为自己倒了杯香茗,仰首猛灌入喉。 一般人面对虎此时怒火冲冠的模样,怕不吓掉了半条命,但襄崎只是矮下身子,随手捡了碎纸中的两张,稍微拼凑一下,心里便有了谱。 看来又是市井里流传的诗歌,惹恼了他们高高在上的伏虎王! “襄崎,尽快派人去查出究竟是谁造的谣,我要杀了他!”虎目露很光,冷冷地道。 “这不是件容易的事。” “我不管!”虎忿忿地坐入椅中,大掌大力地敲在桌面上,他才刚放下的杯盅,全因他拍掌的力道而弹高,杯盖与杯缘相击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 襄崎睨了虎一眼,脸色表情未变。“这事定牵涉到许多人,很难将源头查出。” “不管,查出一个便杀一个,查出一个便杀一双,查出一百个,便全杀了!”虎恨恨地说,沉眸里闪着熊熊怒火,却又深邃地有如一头受了伤的猛虎。 襄崎摇摇头,脸上凝着淡笑,斯文的他举止优雅地落坐,刻意大大叹了口气,什么也没再多说。知虎者,莫若襄崎。他明白虎此刻说得狠毒,但心里绝对不是这么想的。犹记得数年前母亲过世时,尽管虎表面上冷酷、危险,但竟哭得比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伤心,这样感性、多情的男人,又岂会做出狠毒的事来? 相交多年,情比兄弟,虎这种面恶心善的个性,他岂会不知? 襄崎此刻的静默,让虎有片刻被看穿心事的尴尬,这也是襄崎最让他讨厌的一点,他在自己面前,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害怕! 而从小生活在别人异样眼光中的他,深知别人看着他的眼神叫作——畏惧,他也自然地学会了,如何利用别人对自己的畏惧来保护自己。 再板起脸,虽然早知是徒劳,虎依然眯起眸子瞪向襄崎。“怎么,你这是拒绝我了?” “怎敢?”襄崎话虽说得谦卑,但脸色却无一点惧意,甚至半讽刺地道:“伏虎王的命令,小民怎敢不从?” “你!”虎岂会看不出襄崎的调侃,火气更加深了一层。 他讨厌襄崎这样喊他,他讨厌襄崎喊他……王! “要查就查吧,听过这诗歌的人最好全部抓到牢里,唱过这首诗歌的人最好全部责哑,写过这首诗歌的人最好全都砍掉手,当然,始作俑者一定得凌迟处死……”襄崎侧头想了想,又道:“不过这么做,有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。” 虎问着气,瞪着他。“什么问题?” “这样一来,不就得把全国的人全都抓到牢里来?我们的地牢有这么大吗?” “襄崎,你找死!”虎几乎欲起身掐死他,十指力道之大,几乎快将扶椅捏碎。 “怎么我说错了?”襄崎一派悠闲地望着地愤怒的眸子。 “你究竟想怎么样?”明知自己对襄崎下不了杀手,虎忿忿地坐回椅上,但蓄满杀意的眼光狠狠地射向不怕虎须的襄崎。 “不怎么样,只是想让你了解,你派给了我一项不可能的任务。”襄崎耸耸肩,无所谓地道。 望着几乎快发狂的虎,襄崎实在不懂,这家伙明明就没这么狠心,为什么老要用吓死人的臭脸来对人?不了解他的人,若是瞧见他这副阎王脸,早就被吓掉了半条命。 “办不成事,是你无能!”虎冷哼道。配药,舒活她的血脉,滋养她的脑部。” “呃……”多儿骇怕地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,红唇略略抖动。 “她怕我。”虎沉声道。 襄崎拉开垦虎,轻叹口气。“你这样瞪着她瞧,笑都不笑,别说是多儿了,哪个人见了不怕?” 眼看马蹄就快落下,马蹄下的人儿本能地惊慌尖叫:“啊……” “稳着点,电驰!”虎紧紧拉着缰绳,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马头偏转了角度,才不致踩死了马蹄下的人。 “啊……啊……”受惊的人儿抱住头不住地惊喊着。 她望着头顶上高腾的马蹄时,心头狠狠地揪紧,思绪被眼前的景致带回到记忆中的某一个片段—— 有山贼……山贼来了…… 别杀人……财货夺去便是…… 啊…… 别怕……娘在这儿……坏人不会伤害你…… “坏人……坏人!”她不住地呼喊着。 当马蹄落下之时,仅仅与马蹄下的人儿差不到一掌之距。 叶家一家人赶到之时,眼前所见到的便是这惊心动魄的一幕。 待一切危险解除之后,虎下了马,立在一旁冷眼瞅着这名突然跑到他马下寻死的冒失鬼。 对方指着脸,他看不清她的容貌,但依这冒失鬼矮小的身形与蓬头垢发、衣着肮脏的模样来看,推断是个乞丐。 惊心动魄的一刻解除后,叶欣儿吊在喉头的气这才呼了出来,不禁惊嚷一声:“多儿!” 虎闻声,冷冽的眸光像冰一般扫向叶家三人。 叶父与叶母虽不知对方的真实身份,但见虎一身富贵人家的打扮,不禁客气万分地上前赔罪。“这位公子,不好意思,吓着您了。” 叶欣儿赶忙上前扶起趴在地上颤抖不停的叶多儿。 但叶多儿仍然抱着头,不住地惊喊:“啊……坏人……坏人……” “多儿,你还不快起来,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!”叶欣儿一面气愤地叨念着,一面拉着她。但叶多儿顽强地抵抗着,说什么也不肯将手松开,整个人蜷躺在泥黄的土地上。 虎冷着脸望着眼前的一切,严峻的脸庞令叶家一家人均不安地打着哆嗦,生怕对方要是追究起来,恐怕不是他们这蓬门敝户能解决的了。 叶欣儿情急之下,扯着她的头发,怒嚷道:“你还不快给我起来,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!” “呜……坏人……”叶多儿仍是顽强地蜷着身子,就算头发被扯痛,也不肯站起身来。 “放开她!”一直没出声的虎终于出声了,这小乞丐口口声声叫着“坏人”,让他更加心烦。 拟于对方强烈的气势,叶家一伙人不禁倒退了一步。 叶父陪着笑、哈着腰。“这位公子……误会一场,让您受惊了,我们这就带这疯婆娘走。” “是、是,这就走、这就走。”叶母也陪着笑道。 虎冷峻的眸光扫了众人一眼,沉吟了片刻后,视线落在那名小乞儿身上。 “她……是你们什么人?”虎的语气顿了下,威严的气势令叶家三人直打哆嗦。 “这……”叶家三人相觑一眼,支支吾吾的答不出话来。 虎冷冽阴沉的眸光再次扫向三人,叶家两名女人一致躲到叶父身后。 “别挤我。”叶父恼怒地咕哝一声。 叶母全身颤抖,牙关频频打颤。“欣儿她爹,你、你是男人……你去……去回答……” “爹……你是一家之主……”叶欣儿也赶紧声援母亲。 为了在妻女面前保存一家之主颜面的叶父,只得硬着头皮,抖着嗓音道:“她、她是我们家……呃……的女儿……” 虎深沉的眸光未变,仍然冷峻地睨着全缩在一块的一家子,见他们虽模样纯朴,却亲情浓厚,他的心头忽地狠狠一揪,不知名的惆怅夹杂着愤怒一古脑地涌上心口,眼角因愤怒而闪过一丝危光。 “她叫什么名字?”虎睨着一身肮脏的小乞儿一眼,心底忽地有些微的羡慕起这名小乞儿来。她只不过是个疯疯癫癫的傻子,却有亲人如此关爱、担心她的生死! 叶父采不出对方的心意,但慑于对方逼人贵气,科着嗓音回道:“她、她叫……多儿。” “多儿?”虎眉头一蹙,眉宇间英气十足。 “是、是叫多儿……”已经努力撑到极限的叶父,双腿几乎都快软了。 “为什么?” “呃……”叶父一愣,紧接着回过头拉过妻子,气急败坏地嚷着:“你、你来回答,谁让你没事取了个怪名字。” 叶母吓得双膝几乎快承受不住,牙关打着颤,哪还能说什么话。 叶欣儿不得不代替母亲回答:“这位公子……是这样的啦,多儿不是我爹娘亲生的骨肉,大约十几年前,我爹娘在附近的林野间发现她,那时多儿一家人好似遇上盗匪抢夺财物,一家人……全死了,只剩下她……” 叶父紧接着道:“是啦、是啦,所以就把她给带回来养了,既然遇上了,总不能见死不救……呃……女儿,你说是吧?” 叶欣儿见父亲此刻一脸善心大发的模样,不禁悄悄在心里头猛翻白眼,真不晓得方才在家里是谁直嚷着养了个赔钱货! “所以这个多儿……是指多出来的……女儿。”叶父直哈着腰,一脸陪笑道。 多出来的女儿? 虎一听,眉头蹙得更深了,心思复杂地纠缠着,他将视线移向身上沾满污泥的小乞儿。 有那么片刻,他甚至觉得他与她的身也有一点点的相似处! 他远在京里的父王,若不是将他与其他三名兄弟也当成多出来的儿子,又为何会听信怪力乱神之说,在四人辎褓之际便分送至四方国土,好来个眼不见为净? 名义上,他保全了仁君的名声,免得万世留下了虎毒食子的臭名! 这期间,叶家三人都不敢妄动,甚至呼吸频率都得小心控制,以免引起对方的不悦。 虎阴骛的双眸中,浮起一抹令人摸不出情绪的光芒,刹那间,一段不久前与襄崎的谈话,瞬间飘入了他的脑海里—— 要能不怕我的,除了你之外……恐怕只有失去心智的疯子,才做得到! 连自己也无法解释,他伸手攫住这名唤多儿的脏丫头的一只手臂。 多儿敌不过他的力道,小脸不禁转过来面对着冷峻的男人。 叶家人见状,无不倒抽口气,冷汗直流,一口大气都不敢喘。 当虎正眼迎上多儿那双水漾却少了神采的大眼,心头忽地震了一下 从她的眼里,他可以读出害怕的讯息,却不像是其他人将他当成魔物般那种骇意。 “坏人……坏人……”叶多儿不断地嚷着,又惊又骇地瞪着他。 于是,他的心里很快地作了项他很有可能后悔的决定——他飞快地伸手在她身上点下睡穴。 叶多儿很快地失去了意识,整个人软倒在他的怀里。 他抱起她娇小的身子,发现她的体重轻得像只小羊,他略略皱眉后,便将她揽上了马背,自己长腿一跨,也跟着上了马。 “喂,你、你要带着多儿上哪去?”叶欣儿见状,忍不住上前一步着急地嚷声问道。 虎挑起一道眉,凝目望着说话的叶欣儿半晌后,才开口冷冷地问道:“知不知道我是谁?” “不、不知……”被对方一瞪,叶欣儿险些吓掉了半条魂。 “西土霸王——伏虎王。” 叶家二老一听,双脚立刻瘫软了,叶母甚至量厥了过去,叶欣儿则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。 堂堂伏虎王不好好待在他的皇宫里,来农村做什么? 虎趁三人吓飞魂魄之际,由怀里挑起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,将它丢到叶欣儿面前,以命令的口吻道:“她,我带走了,金元宝,你们留下!” 语毕,他便不再理会三人,手臂一扯缰绳,调转马头,朝雄伟的伏虎宫驰去。 叶欣儿一时间无法回过神,仍是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,直至消逝…… ****************** 当襄崎见到虎肩上扛着一名全身脏兮兮的小人儿时,向来冷静的他不禁惊愕地瞪大了双眼,更别提其他侍卫与宫娥们了。 虎一路将她扛进了伏虎宫,却不解自己的行为究竟是怎么回事? 就在他正为该将这脏兮兮的人儿放在哪儿,而蹙眉凝思之际,襄崎一脸不可思议地往他走了过来。 虎一瞥见襄崎的身影,立即转头往另一方向而去,他不愿让襄崎瞧见自己肩上扛着个女人的模样,因为对于自己的行为,连他都无法解释。 “等等!”襄崎脚步飞快地挡住他的去路。 “让开。”虎沉声命令道。 襄崎根本对于他的命令无动于衷,一双眼只是好奇地猛往虎肩上那名不明人士的脏脸上瞧。 虎只得再转一个方向,随意推开了某处厢房的门扉,见到了床,索性将肩上的女人往床上一丢。 小乞儿打扮的人儿身形娇小,再加上平躺时微微隆起的胸部,尽管小脸被黑炭给抹黑了,襄崎也立刻断定此人必是个女人! “还活着吗?”襄崎立刻挪步往床边踱去,还未接近床边,眼前即横来虎一只手臂,阻止了他的去路。 襄崎眼里凝着复杂的神采,打量似的望向虎,心想,这家伙对这名小姑娘,占有欲还挺强烈的!呵,这可有趣了! 迎上襄崎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神,虎眉头蹙得更紧了,他的心里顿生一股被人看穿心事的不自在,薄唇一扬,威胁的话立即倾泄而出。 “不准你这样看我,再这样看我,小心我挖出你那双眼!” 襄崎识相地收回视线,耸耸肩,但眼神里却不曾透露出骇泊之意。 他伸出食指,轻轻地推开虎挡在他胸前的臂膀,语气平稳地道:“这是你今天的猎物?” 虎一向有独身入林狩猎的习惯,襄崎知道这也是虎惟一独处且感到最舒适的时光,更是 他排遣心中郁闷之气的方法。 “不是。”虎不愿多解释。 “那么是打哪儿来的?”襄崎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态。 “买的。”虎简单地道。 “买的?”出乎意料的回答,令襄崎惊愕地睁大眼。 这回虎反倒大方地回答襄崎的问题。“一锭金元宝买下的。” “什么?她的家人就这么轻易接受了这个价?” “没得选择。”虎凝视着他,双手环胸,双眸中闪着自负的光采。 襄崎瞪了他一眼,心想,凭这恶霸且固执的伏虎王,别说人家当时没得选择,他相信对方在他一瞪之下,早就吓掉了半条魂,哪里还敢在他面前说个“不”字? “这姑娘总有个名字吧?” 虎回想起叶家人形容她是……多出来的女儿! 心头没来由地一紧,连他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给惊住。 襄崎只顾着检视床上的人儿,没发现虎此刻的异样。 “没名字吗?” “多、儿。”虎深吸口气,一字一字沉声地道。 “多儿?”这是什么怪名字啊? 襄崎也不再追问,索性踱到床边检视昏睡中的小人儿。 他翻开她的眼皮,看了一眼,立即明白她被点了穴,于是伸手替她解了。 “呃……”乌漆抹黑的小脸上那双大眼对上了襄崎,长而卷的眼睫眨了两下,待视焦清楚后,见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,多儿不禁惊惶地失声大叫:“啊……啊……坏人……坏人……” 襄崎还没发现多儿那与众不同的异样,试图安抚她受惊的情绪。“别怕,姑娘,不会有人伤害你的。” 多儿非但不领情,甚至对襄崎拳打脚踢,不停地呼嚷着:“不要啊……呜呜……坏人……坏人……” 襄崎不禁皱起了眉,攫住多儿朝他挥来的一只手臂,正经地望向一旁不动如山的虎。 “喝,还挺悍的!”襄崎一脸兴味道。 “啊……坏人……坏人……欣……欣……救我……”多儿惊恐地叫嚷着,眼眸里含着惊惧之色,说出来的话也不太顺畅。 “欣?”襄崎皱着眉。“欣是谁?” “养大她的姐姐。” “亲姐姐?” “不。”虎深吸口气,将叶家告诉他所有关于她身世的故事,简单扼要地向襄崎解释了一番。“她也真是可怜。”襄崎叹道。 襄崎隐隐约约地觉得这名脏丫头似乎和常人有些不同,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因遭虎强行带入伏虎宫,而受了惊吓所致,于是也没放在心上,直到—— “呃……呃……呵呵……”多儿疯疯癫癫地又叫又笑,襄崎这才意识到多儿的“不正常”。 他脸色忽地正经了几分,皱眉沉声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 虎只回望了他一眼,表情冷漠,没有答话。 就在襄崎分神之际,多儿毫无预警地咬住襄崎那只攫住她手臂的大掌,襄崎虽吃疼,但更惊愕地瞪着她。 终于,他发现她不同于一般人的眼神,如小动物般惊惧,更有着一层无辜。于是他腾出一手,再次将她点了穴。 “她……”襄崎皱起眉,眼底出现难得的认真神情,望向虎。 “疯了。” “疯了?” 襄崎突然回想起先前曾与虎开过的玩笑话,还有虎的回答…… 他惊愕地站起身,踱向始终冷眼瞪着自己的虎,“先前,我以为你只是开开玩笑,没想到你真找回一个‘失去心智的疯子’?” “巧合。”虎不愿多答,生怕襄崎问得太多,因为有些问题连他扪心自问,都无法获得一个答案。 襄崎倒抽口气,没有立即接话,沉吟了半晌后才道:“请问咱们伟大的伏虎王,你打算拿她怎么办?” “别这样叫我。”虎不悦地皱起眉。 他一向最讨厌与他一同长大的襄崎这样喊他,对他而言,襄崎有时固然讨厌,但却是他惟一认定的亲人。 “好吧。”襄崎耸耸肩,叹道:“随你了,不过你倒也说说,把人给带回来之后,有什么打算?”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,只是一直思索不出答案。 “你打算照顾她一辈子?”襄崎忽问道。 虎因襄崎问出的问题而愣住,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腾。 他没作过这种打算,只是想将她带在身边罢了! 襄崎深知虎的个性,心知对于她,他心里想必也没个底,于是也不再多加逼问。 “算了,这事往后再说,眼下先派两名宫娥来将她清洗一下,你看她脏的……”襄崎伸手正要拨去遮住多儿小脸的一撮乱发,虎忽地出声制止。 “别碰她!” “呃?” 襄崎有趣地凝着始终沉着一张脸的虎,伸出的手臂定在半空中。 “别碰她?”襄崎好笑地挑高一道眉,心里玩味着虎的这句话。 “哼!”虎有些尴尬地转开脸,连他自己都觉莫名其妙,怎么会突然嚷出“别碰她”这句话,活像他有多在乎似的。 果然……襄崎收回了手,也看出了多儿在虎心中似乎有着不同的地位。 “算了,把她扔出宫去!”不愿让人看出情绪的虎,心头一烦躁,突地闷声丢出这句,大掌一挥,就要转身离开。 “不行,这太浪费了!”襄崎当然看得出虎的口是心非,顺势找了个台阶让他下。 “浪费?” “一锭金元宝买来的,怎么可以说丢就丢?” “哼!”虎又哼了一声,没有答话。 “一锭金元宝,要是平常人家,可安安顺顺地过个三年五载了。” 襄崎偷偷在心里作了打算——他略懂岐黄之术,打算医好她! 沉吟了半晌,虎冷着脸,丢出了句:“随你!” 撂下话之后,虎便转身离开。 待他伟岸的身影消失后,襄崎幽幽叹了口气,摇摇头讷道:“虎啊龙虎,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表达情绪呢?” 第二章 在襄崎的命令下,几名宫娥合力将多儿身上的脏污洗净,过程可谓艰辛,多儿像只骇怕沾水的小狗,不仅在澡盆里又叫又嚷,甚至对领命来为她净身的宫娥们又抓又咬。 “小姐,求求你,安静一点。”小圆一面努力洗着多儿那脏污且纠结的头发,一面哀求道。 小圆是襄崎安排到多儿身边伺候的贴身待女,尽管多儿的行为举止与常人有很大的差异,但多儿毕竟是伏虎王亲自带回来的女人,宫娥们便不敢对她稍有不敬。 “呜……我要欣儿……”多儿一径地哭嚷着。 “真是糟糕。”小圆蹙眉叹道。 “怎么办?” “还能怎么办?”另一名宫娥皱着眉道。 “动作快点吧,襄公子吩咐了,打理完之后,找人去吩咐一声,他很快便来。”另一名宫娥边洗边道。 “唉,真不晓得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,天底下美人这么多,偏偏对个脏丫头有兴趣。”另一名宫娥忽道。 “嘘,小声点。”小圆朝那名宫娥瞪去一眼。“你不要命了?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。” “喔,对不住、对不住,一时口快。”那名宫娥猛道歉。 “一时口快,小心脑袋也掉得怏。”小圆比了个杀头的手势,吓得那名宫娥当场脸色丕变。 “好了,别吓她了,动作不快点,恐怕等会掉脑袋的,不只她一个。”另一名官娥出声道,边卷起袖子。 ****************** 终于,宫娥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多儿打理好之后,已经有人先行去向襄崎呈报,于是襄崎很快地来到厢房。 一进门,便见到一名皮肤白嫩、有着张瓜子脸的美人立在宫娥们中间,多儿直直地望着刚进门的襄崎,视线交接的刹那,襄崎以为多儿脑袋突然间恢复正常了。 “多儿?”襄崎不敢置信地喃了一声。 “呃……啊……”穿戴打扮好的美人突然间皱起眉,不仅哼哼哈哈地嚷叫起来,更对才刚让宫娥们努力穿在身上的绫罗绸缎又扯又揪,那好不容易替她穿好的衣物,一下子又歪了。 “嘻嘻嘻!”襄崎惊讶地双眼瞠大,打量似的眼光紧瞅着多儿,并且负手在多儿身边绕了两圈。 “襄公子,你看这样还行吗?”小圆一脸担忧地问道。 “行、行。”襄崎大力赞赏着。“真没想到这丫头洗掉身上的脏污,竟然还是个美人。” 多儿一双眸子闪着疑惑的眼神望着襄崎,突然喊了声:“爹……” 看她这副痴怀的模样,宫娥们无不偷偷掩嘴笑了。 襄崎也不以话忤,只是淡淡地朝宫娥们道:“在我面前,你们可以放肆,但在伏虎王面前,可千万别趁机笑话多儿,多儿可是他的宝呢。” “呃?”众人一听,皆面面相觑。 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同一回事——为什么权倾一方的伏虎王,偏偏对个脑筋不正常的疯女情有独钟? “这、这是真的吗?”小圆问出了大伙心中的疑惑。 “是不是真的,日后便知。”襄崎脸上浮是自信满满的笑容。 ****************** 襄崎将多儿安排在离虎寝宫不远处的“福至楼”住下,接连下来的七日,他忙着替多儿扎针、配药,以期改善多儿痴傻的状态。 经过了七日的调养,多儿痴傻的状态依旧,但或许是因渐渐习惯了这陌生的环境,已经不较刚来时那般对任何人均充满敌意。 是日,虎正要出宫狩猎,襄崎赶在他出宫前拦住他,硬拉着地往福至楼走去。 “究竟让我看什么?”虎不耐烦地问道。 “你等会儿便知,急什么。” 两人的身影才踏入门槛,虎便被眼前被宫娥们包围住的一名长相端丽的女子给震慑住。 多儿一头秀发如瀑,面色红润,正巧笑倩兮地让小圆喂着桂圆汤,身上一袭月牙色的白缎绵袍,更加衬托她白里透红的水嫩肌肤,但让虎看痴的,是她脸上那抹无天真无邪的笑靥。 自小便看多了人们脸上畏惧的神情,他什么时候看过人们在他面前如此开怀地笑…… 此刻,他心口有一股无形的气流隐隐窜动,沉沉地倒抽一口气,他眯眼望着她,这一刻的震撼竟让他的手心有些泛麻。 “她……”虎怔住了,低喃了一声。 虎定睛一看,望住她那双水灵大眼时,心中忽有些熟悉之感,他眉头一蹙,立刻联想起那名他日前带回来的脏丫头。 “想不出她是谁吧!”襄崎一脸得意地道。 心底隐隐知道她便是多儿,但外表上极大的改变,着实令他难以在短时间内接受这项事实。 “多儿?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 “伏虎王真是聪颖过人,此女正是多儿。”襄崎脸上挂着自信笑意。 宫娥们见主子与襄崎双双来到,本欲依宫礼屈身请安,但虎随手比了个“免”的手势,径自蹙着两道浓眉往多儿的方向而去。 他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,为什么眼前的多儿和他印象中的多儿竟然判若两人? “你们先下去吧。”襄崎要官娥们全退下。 “是。”宫娥们很快地领命退出厢房。 虎满心疑惑地在多儿面前跨了下来,虽然两眸紧紧地盯着她如玉的容颜,嘴一张,却是问向襄崎—— “她……好了?” 多儿也是瞠眼瞪着那张冷峻如阎王的脸庞,眸子蓄着水雾,身躯因害怕而不住地往后缩去。 “不,疯病哪那么容易好?俗话说,心病还需心药医,我只是先下针、配药,舒活她的血脉,滋养她的脑部。” “呃……”多儿骇怕地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,红唇略略抖动。 “她怕我。”虎沉声道。 襄崎拉开虎,轻叹口气。“你这样瞪着她瞧,笑都不笑,别说是多儿了,哪个人见了不怕?” 虎不悦地瞪了襄崎一眼,“多话。” 多儿这七日来大多与襄崎接触,在她的心里,襄崎与小圆是她能够信赖的对象,于是,她求救似的望着襄崎,嘴里含糊地嚷着:“怕……怕……” 不知怎地,见多儿如此依赖襄崎,虎便满心不是滋味,索性转身跨出门槛。 “喂,你上哪去?” 虎侧身,锐利的视线扫向两人,他深吸了口气后,缓缓沉声道:“看来,失去心智的疯子也怕我!” 他重哼一声,便转头离去。 待虎的身影消失后,襄崎嘴角扬起浅浅的一抹弧度,伸手轻拍多儿娇嫩的脸庞。 多儿迷惑地张眼望着襄崎。 “多儿别怕,刚刚那位长得好俊的哥哥是好人哪。” 多儿脸上那双水漾却失灵气的大眼,迷地望着襄崎。 襄崎拍拍多儿的头,温柔道:“乖,听话,多儿要赶紧好起来,如果襄哥哥料得没错,多儿很快就要当王妃了……” ****************** 是夜,雷雨交加,湿沉沉的空气容易令人心情低落。 虎心情烦闷之际,招来了侍妾媛儿同寝;媛儿身材婀娜,可算是他最宠爱的侍妾。 然而,不知怎地,他的脑海里净是多儿望着他时那畏惧的神情,她那双泛着惊畏的眸子,很是惹他心烦。 他躺在金色大床上,双掌抵在脑下,身旁未着寸缕的媛儿侧身依着他,眼里泛着敬畏,定定地望着身旁的男人。 虽然身边的男人是人人畏惧的伏虎王,但打从见着伏虎王的第一眼,她便知道够资格让她委身的男人,就是身为一方霸主的他。 媛儿胸口微喘,白嫩的肌肤上香汗淋漓,方才云雨之际,她发现了伏虎王心不在焉,却猜不出是什么事困扰着地,又不好开口相问。 犹豫半天之后,她决定鼓起勇气开口问: “王……您有心事?”一只玉臂轻轻地在虎的胸口抚摸。 虎瞪了她一眼,没有答话。 媛儿抿了抿唇,见他似乎没有厉声斥责她,于是又壮起胆子,续问道:“王……听说您前几日带回了一名疯女……” 虎一听见了“疯女”二字,心头猛地一紧,眉头紧紧蹙起,一股无法形容的感受乍然滑过胸口。 “王……那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 “多事。”虎烦躁地翻身下了床,不理会媛儿的娇声软语。 “王……”媛儿担心地唤了一声。 听说王两日前带回了一名疯女,起先她不以为意,但紧接着几日,听见宫娥们谈论着,关于那名疯女入宫之后所受到的厚待,她的心头不禁泛起隐忧。 虎微微侧身,眼角余光扫了眉宇间浮是担忧的媛儿一眼,沉吟了下,又转身走向她,最后在床沿坐下。 “媛儿,你……不怕我?” 媛儿愣了一下,不知他究竟是何意。“媛儿……呃……” “说,你难道不像其他人一般怕我?” “媛儿……媛儿不怕。”媛儿低下头,心虚地道。 尽管深深仰慕着他,但她也是惧怕他的,无奈她仅是一名小小的歌妓,若是想要从他身上获得富贵的生活,只得努力获得他的宠爱。 “你……”虎回身望住她,正欲说些什么之际,一名宫娥匆匆忙忙地冲进了寝宫里。 “大胆!”虎怒目瞪视,厉声责备。 “王……王请饶命……”宫娥惧骇地伏在地上。 一旁的媛儿拉着丝被掩住自己的身子,也被虎这声如雷的怒吼给震住,心头猛地一紧。 “哪宫的丫头,竟敢直闯本王的寝宫?” 吓得发抖的宫娥正是多儿的贴身宫娥。 “王……王请饶命……是襄公子……是多儿小姐……” 一听到襄崎和多儿的名字,正准备给这名不知礼数的宫娥降下青罚的虎立刻又道:“说清楚!” 小圆伏在地上,既骇怕又恭敬地抖着身子道:“多儿……多儿小姐又疯了……又哭又叫……所有人都没办法……” 仅着底裤的虎一听,不自觉地站起身,掩不住内心一股无来由的冲动,连忙问道:“襄崎呢?怎么不去帮帮她?” 一旁的媛儿惊讶地发现虎脸上的那抹担忧之色,心口凉了半截,陪待了两年,她从来没有见过一向冷峻的伏虎王,有如此担心一个人的时候。 此刻,她的心底除了惊讶,还有一股浓浓的嫉妒。 “去请过襄公子了……可、可……”小圆抖着嗓音,猛吞口水,结巴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。 “快说!” “襄、襄公子说……多儿小姐是王亲自带回来的,也得请王亲自去……”小圆越说越害怕,一口气哽在喉咙,险些昏厥。 “什么?”虎大怒,不知襄崎又在给他玩什么花样? “王……”媛儿骇怕地蜷到床角。 小圆更是惊骇地伏在地上,不敢稍动。 “哼!”沉吟了半晌,虎披上外袍,脚跟一转,直往多儿所居住的福至楼前去…… ****************** “啊……欣儿……欣……”多儿头发凌乱地蜷缩在床角,不住地呼喊着,任何人只要一靠近她,她立即又推又娘,甚至张嘴咬人。 “这可怎么办?”宫娥们个个面面相觑,愁眉苦脸。 “上、上前去抓住她。”一名宫娥抖着声建议。 “不要啦,我刚被咬了一口,手疼死了。” “那……怎么办?” 其中一名宫娥紧张地哭了出来。“呜……要是给王知道我们没照顾好小姐,不掉脑袋才怪……” 另一名宫娥也跟着紧张地哭出声来。“哇……惨了、惨了……” “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虎冷着一张脸踏进了多儿的房间。 “啊……王!”宫娥们一见虎,立即恭敬地屈膝请安。 “起来,说清楚,怎么回事?”虎不耐烦地皱紧眉头,向宫娥们问话之际,眼神紧紧地瞅住牙床的方向,帐幔因风飘摇,他看不清里头的情况,心里却知道多儿在那儿。 “启禀王,多儿小姐……呃……”一名宫娥面有难色地支吾着,不敢当王的面说出“疯”字。 就在宫娥们支吾其辞之际,一道疾雷闪过,雷声轰隆作响。 “啊……欣儿……呜……”多儿因响雷而受了惊,不停地呜咽着。 “废物!”虎心急,瞪了宫娥们一眼后,即往牙床的方向而去。 “王……千万不可。”宫娥们全跪了下来,三名宫娥紧张地抱住虎的一只脚。 “做什么?”虎的嗓音比千年寒冰还冷。 “王……呃…!多儿小姐……疯了……刚才奴婢被咬了一口……您是千金之躯……要是伤了,那、那可不得了……”一名宫娥鼓起勇气地道,全身抖得厉害,小脸涨得殷红。 虎脚一踢,将三名宫娥给逼退,价道:“都给我出去!” “王!” “都出去!”他怒喝一声。 “是……”宫娥们面面相觑片刻之后,心里虽又骇又急,但仍领命退下。 虎凛着气、皱着两道浓浓剑眉,抬起右手掀起因风翻飞的帐幔,一团小小的身影在床角蜷缩成一团,那双蓄着泪水的汪汪大眼,正可怜兮兮又充满敌意地瞪着掀开帐幔的男人。 “过来。”虎朝她伸出手,但他俊脸上那冷峻的面容,却令多儿骇怕地不敢靠近。 “呜……”多儿鼻头缩了缩,红唇紧紧抿着。 又是一道迅雷划过天际,户外的强风呼呼作响,有如鬼哭神号。 “啊……救命……救命……呜呜……”多儿一听到雷响,立即以双臂抱着头尖声惊叫,有如受了惊的小猫。 见状,虎长脚一跨,上了牙床,一把攫住多儿紧抱着头的一只手臂。 他打算将她拉离床角,但她此刻全身似有一股蛮力,紧紧地圈住自己。 “出来!”虎沉声命令。 “呃……”多儿忽然松开了力道,一双眸子顺着那只抓住自己的大掌往上看去,迷又惊惧的大眼神色复杂地望着虎。 虎心头忽地一怔,手上的力道也松开了,下一刻,又是一道响雷划过天际,隆隆的雷声吓得多儿花容失色。 “不要……放开我!”多儿惊吼道。 她的眼神倏地澄明,神志像是恢复正常了般,瞪住了虎,说出来的话字字清晰。 虎因她眼神的改变而怔住,就在他疏于防备之际,多儿不知哪来的力气,忽地推开他,跳下了床。 虎忙回过神,长臂立即扯住她一只臂膀。“上哪去?” “啊……不……”多儿连声惊叫着,住谁也看得出她此刻的恐惧。 多儿此刻行为疯癫,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态,却又不像个失去心智的疯子,虎完全被弄糊涂了。 他长臂用力一揽,将她整个人往他拉近,但因多儿奋力地抵抗,他不得不将她整个人制伏在自己怀里,并且将她搂得紧紧的。 “你究竟是怎么了?”他怒吼道。 “坏人……坏人……别杀我娘……”多儿又叫又嚷,全身有着一股变力,虎非得将她整个人圈得紧紧的,才不至于让她逃脱。 闻言,虎终于了解,她自始至终将他当成了灭她全家的盗匪。 “别怕,我不是坏人!”见她这副既骇怕又疯癫的模样,虎没发现自己心底漾满了一股不舍的情绪。 他不禁猜想着,究竟要承受多大的惊吓,才能让人在顷刻间发疯? 她当时究竟目睹了什么惨绝人寰的情况,才让她完全失去了心智? 就在他思念间,多儿忽他咬住了地搂着她的右掌。 “你!”虎一吃痛,下意识地放开了她。 多儿趁机逃离他的钳制,虎飞快地上前再度扯住她。 “别抓我……别抓我……”多儿惊骇地尖叫,双臂不住地挥舞着。 “你安静下来!”虎沉声吼着。 “呜……啊……”多儿依然不安地叫嚷着。 虎心头一急,也不管她是不是听得懂,想也不想便以他平时惯用的方式,直接命令道:“你知不知道我是谁?我是伏虎王,西方之王——虎,我现在命令你安静下来!” “啊……啊……”多儿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,充满哀怨的眼神,控诉地紧瞅着眼前的男人。 虎见她此刻这等模样,简直是气馁极了,这是头一次,有人不将他的权威当一回事。 他不禁朗声唤来宫娥们,“叫襄崎立刻过来!” “是。”宫娥们颤巍巍地领命而去。 突然间,多儿嘤嘤啜泣出声。 虎莫名地心头一紧,多儿掉下的泪珠,正好滴落在虎扯住她身子的手背上。 虎怔怔地以另一手抹去了手背上晶莹的泪珠,多儿几乎是立刻又逃开他的钳制。 “别走。” “不要……” 两人双双倒在地上,慌乱间,多儿的前额一不小心撞到了花架的一角,她不禁吃疼地哀呼一声。 “啊……痛……” “天……你怎么样?”虎正欲拉起她时,没想到被撞到的花架摇了两下,上头所置的一只古董花瓶应声倒下,不偏不倚地重重砸在多儿的头颅上,紧接着,花瓶又滚到地上,碎了一地。 而多儿原本扭动不停的身子也静止了。 “老天……”虎立刻扶起她,一手扶着她的头,湿湿黏黏的液体沾满了他的手,他这才发现手上沾满了鲜血…… 门扉伊呀一声被人由外头推开,踏进厢房的人正是襄崎,他惊讶地瞪着满室的凌乱。 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襄崎讶声道。 “还不快过来帮忙!”虎怒吼一声。 襄崎见到了虎被鲜血染红的手掌,惊了一下,忙蹲下身子,脸上原本嬉笑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。 “快,将她抱到床上。” 虎将她抱到床上之后,襄崎立即命人去取来他的药箱。 “现在才肯出现?”虎瞪着姗姗来迟的襄崎,怒道。 “人可不是我带回来的。”襄崎回望了他一眼,手里虽忙着,但语气却冷淡,表明了欲撇清责任的态度。 “你……”他气结地瞪了他一眼,索性回头望着多儿。 虎瞪着躺在床上的多儿,她苍白的脸庞令他胸口莫名地紧揪着。 忽地,他幽幽地开口问向襄崎,话音里有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担心。 “她……会不会有事?” “都伤成这样,怎么会没事?”襄崎的语气里有着怪罪的意味。 虎的心里自责着,他想若是自己方才没有粗鲁地拉着她,或许她就不会不慎撞到了花架。 “她……会死?”虎怔怔地望着自己满手的鲜血,心头抑郁低沉,心绪纷乱不堪。 襄崎手里在忙,却扔抽空抬头睨了虎一眼。“你先出去吧,在这里碍手碍脚,什么忙都帮不上。” 虎脚步未动,“告诉我……她……能活吗?”他嗓音低哑,心头像被大石压着般沉重。 襄崎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,并未答话。 虎望着襄崎那颇含深意的眼眸,沉吟了片刻,任心头那抹莫名的抑郁情绪纠结。他深吸口气后,冷着脸踏出了厢房。 第三章 经过了连夜的抢救,多儿的伤势算是稳了下来,但仍昏迷不醒。 昨夜的疾雷骤雨也停了下来,但云雾并未退去,灰蒙蒙的天空阴沉地令人心情低郁。 静静躺在牙床上的多儿,额上里着层层白布,右额的白布上有块红色血渍。 守在一旁正在打瞌睡的宫娥,隐约听见门扉伊呀一声被人推开,忙惊醒。 “谁?” 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踏进了厢房,宫娥忙将烛台捧在手心,想看个仔细,虎那张威严的脸登时出现在宫娥面前。 “王!”宫娥大惊,立刻屈膝行礼。 虎冷冷睨了她一眼,再转眸望向床的方向,冷声吩咐:“下去。” “但襄公子吩咐……”宫娥惊吓之余,面有难色。 “什么时候,这伏虎宫里,本王的话倒比襄崎的话分量还轻了?”虎不悦地皱起眉,嗓音冷冽地令人心悸。 “奴、奴婢不敢……” “还不下去!”虎沉声冷道。 “是、是,奴婢道命。”照料多儿的宫娥应了一声之后,随即退了下去。 看护的宫娥退下后,虎抬手撩开了帐幔。 多儿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蛋上,有几道因瓷瓶碎裂而割伤的伤痕,微肿的面颊上有几处瘀青。 虎掌来了烛光,在床沿坐下,他怔怔地望着她的面容出神,不知不觉地伸出了手抚上她面 颊的伤口,胸口有股淡淡的悒郁。 多儿不安地皱起眉,睡梦中偶有含糊不清的呓语。 轻轻地抚着多儿脸上的伤,虎此刻的心绪纠结难平,胸口漾满了无法控制的纷乱之感,甚至有一丝……愧疚。 “醒来吧……”他喃喃地对着多儿道。 虽然明知正昏迷中的她,极有可能什么都听不见,就算听见了,失去心智的她,可能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,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反往常的冷淡态度,能够在她面前稍稍显露担心之色的主因。 他检视她脸上、额上的伤,发现伤口已经不再流血,他才完全地放下心来。 沉吟了片刻,虎不免为自己莫名的冲动莞尔一笑,他摇摇头,正要起身离开之际,床上的人儿发出了呓语。 “救我……救我……”多儿闭眼皱眉地喊着,双手胡乱地挥舞着,小脸上布满了惊惧之色,额头更是泛满了汗珠。 虎想也不想,直觉地握住了她挥舞的双手。 小手一沾上他伸来的大掌,便紧紧地握住不放,眉宇间似是找到了令人安心的东西,而稍稍疏展开来。 除了奶娘之外,被其他人如此紧紧握着手掌,是虎头一次的经验,就连他那些侍妾们也不曾如此做过。 奇异的暖流与被需要感霎时以排山倒海之势,向他袭来,这一刻,他竟被她这无意识的动作而震颤! 他像被烫到般急忙抽回了手,身子不自然地弹开数寸,沉着眸子惊惧地瞪着床上的人儿。 顷刻间,多儿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,眉宇却仍紧蹙着。 虎怔怔地望着多儿熟睡的面容,心底一阵翻腾,他竟有些慌了。 急于逃开似的,虎转头就走,人才来到门边,床上的多儿又发出了呓语,那像是一道无形的强大力量,拉住了虎急欲离开的脚步,他犹豫了半刻,便脚跟一转,回到了多儿的床侧。 “唔唔……”多儿紧闭的双眸突然间涌出了泪珠,并且啼哭出声。 下意识地,虎在她床沿坐下,深吸口气后,缓缓地伸出手替她抹去了热泪,当晶莹的泪滴滚动在他的指尖上时,他只觉心口沉沉、热热的,无法言喻的一股冲动流窜在胸口。 “别哭,有我陪你。”虎出声安慰,并且腾出一手抚上她汗湿的额际,温柔地替她擦拭。 “唔……”多儿脸上那原本紧皱的眉心松开了几分。 “别怕,有我在这……” 多儿的手不知何时再次搭上了他的大掌,紧紧地握着,似是永远都不打算放开。 梦里,她听到马蹄杂杳与众人尖声叫嚷,她好害怕! 鲜红的血液像永远流不尽似的,将原本青翠的草地染红了,马车上的货物全滚了一地,刀剑相击的声响令她胆颤心惊,记忆中,她以手掩起耳朵,不愿去听、不愿去看! 别怕,娘在这里…… 啊……别杀我的相公…… 女儿啊……躲在娘的怀里,快闭起眼睛,娘替你搞住耳朵,很快就没事了…… 承受着多儿紧握自己手掌的力量,虎只觉心口间的迷惘更沉了……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莫名的情绪变化时,多儿突然缓缓地睁开了眼,两人就着摇曳的烛火互相凝望了半晌,直到多儿迷离地眨眨眼。 “你醒了!”惊道,猛然抽回手瞪着她。 她怎么可以在他独自面对自己内心最真诚的情绪时醒来?他不禁担心……她是否看见了他的软弱? “我……”多儿喉头干涩地发出一个单音。 她好似做了一场好长的梦,梦里的场景大多是黑暗的,而且有好多人来来去去,但却因为暗沉的光线而看不真切;有的时候,她可以看见来人大略的容貌,却始终像是隔着一层纱,感觉既遥远又不可捉摸。 但这一次,她像是被一股强大的洪水冲击着,当她在洪流里载浮载沉时,有一双大掌将她带回了安全的岸边。 她好想看清那双大掌的主人,究竟是谁在她痛苦的时候,轻轻地抚摸她涨疼的额际,适时地给了她力量? 她不想再错过那人的容貌,于是,她努力地睁开眼,想看清这双温柔大掌的主人是谁…… 此时,虎背着光,身影因光影的角度而造成放大效果,在她眼里他就像是一个巨人般。 她愣了愣,待视焦定了之后,虎那张威凛万分的俊容,清楚地呈现在她的眼前…… 他是谁?好漂亮的男人! 她浅浅地倒抽一口气,水漾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这名陌生男子。 “你……”虎压下不悦的情绪,正准备板起脸孔时,突然注意到多儿眼神的不同。 “呃……”多儿眨眨眼,额上的疼痛来袭,令她不得不低下头枕在自己双手间,以减轻疼痛。 “多儿……”虎低唤了一声,虽然见她如此痛苦,但他却无法敞开心怀上前安抚,于是他立在原地,一动也不动。 “好痛……”多儿抱着头,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令她抬不起头来。 没多久,豆大的泪珠儿由她的眼眶里滚了下来,下意识地,她腾出一手抹去脸上滑落的泪珠。 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让虎惊呆了,因为他曾听照顾她的宫娥们说,她痴傻的程度就连用完膳,嘴角的菜渍都得让人替她擦拭,而她现在居然懂得抬手拭泪? “多儿……”他终于忍耐不住,上前攫住她一只手臂,紧张兮兮地瞪着她,“多儿,你……你正常了?” “呃?”多儿望着他,一股委屈由心中生起,她索性整个人往虎的怀里靠去,让眼泪尽情地滑下脸庞。 被扑个满怀的虎顿时愣在原处,这是他前所未有的经验,他虽有数名侍妾,但哪一个敢如此放开心怀地扑到他的怀里依赖着地? 他不禁皱起眉心,手足无措地瞪着正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的小女人,心底似有一处不为人所碰触过的角落,正悄悄地滑过一丝暖流。 “呜……呃……咳咳……”或许是因为哭得太过用力,多儿咳了两声。 突地,体内有一股柔软的因子作祟,让他做出了替人拍背顺气这等莫名其妙的动作。 “多儿……”他轻唤。 “多儿……多儿是谁?”多儿歇了哭啼,泪眼蒙蒙地抬头问向暂时让她权充枕头的男人。 多儿的嗓音虽柔滑稚嫩,却比从前少了令人发噱的疯癫。 虎注意到了她的变化,急忙问道:“你忘了吗?你就是多儿?” 话才问出口,虎立刻后悔了,她原本就脑筋不太正常,他能期望她记住什么? 她下意识地扑向虎,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,小脸埋在他宽阔的胸怀里寻求慰借。 不擅与人接触的虎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怔住,他倒抽口气,沉眸望着胸前的小小头颅,双手却不知该摆在哪里才好。 小小的身子因骇怕而在他怀里抖动着,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他胸襟前的衣服,这一刻,虎胸口涌起了万般陌生的情绪,他原本想推开她,但心底另一层不知名的情绪,却让他就这样任她搂着自己。 “多儿……”他沉唤了一声。 多儿依偎在地宽阔的胸前不停地微微抽动,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,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裳不放。 “我……我是多儿?”她可怜兮兮地柔声道。 无法自主地,虎心里生起了爱怜之心,他不禁伸手环住了她。“是,你就叫多儿。” “唔……多、儿……”多儿将小脸埋在地宽阔的怀里,先呢喃了一声之后,慢慢咀嚼着这个对她而言,有点熟悉,却又有点陌生的名字。 “是,你就是多儿。” “唔……我是多儿……”她喃喃地重复念着,像是要将这个名字给深深地印到心坎里似的。 “嗯。” 多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,抬头望住虎,眼泪不断地掉出眼眶,水汪汪的一双大眼像极了无辜的小狗。 “我是多儿……那、那你呢?”她原本想喊他,却不知该怎么喊他。 “我?”虎被她的问题给愣住。长这么大,他从来没有出现过需要自我介绍的情况,整个 国里,哪一个平民百姓不是一见他眉宇间的特殊砂痣,就认出了他非凡的身份? “嗯?”多儿傻傻地笑了,那纯真无邪的笑容,像一道滋味甜美的琼浆,让人饮了一口之后,便顺着喉头一路甜到胸里、腹里…… “我……我是西土的王……” “唔?”多儿像是有听没有懂似的皱起了柳眉。 虎见状,又忍不住软了心窝,下意识地手臂一绝,将怀里的她圈得更紧。 “别管了,总之我叫虎。”他无奈地微微牵动唇角。 “虎……”多儿甜滋滋地喊着他的名,腻在他的怀里咯咯笑个不停,银铃般的笑声像春风,轻轻荡进了虎的心房。 “嗯。” “虎好好喔……呜!”不知怎地,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,一下子又决堤了。 “好?” 他不解,他做了什么好事让她这么高兴?瞧她一副完全信赖且依赖自己的模样,他发现她真是容易满足,相对于她的天真无知,此时他的心里倒是有一点点的羡慕。 “呜……多儿好喜欢、好喜欢虎……”她将自己往他的怀里偎得更深,寻求更多的安慰,眼泪掉个不停。“多儿最喜欢跟虎抱抱,别……呜……虎永远都别离开多儿啊……” 她左一声虎、右一声虎,令他听得好不习惯,因为不曾有人当他的面直接喊他的名讳。 “多儿,别喊我虎,你该和其他人一样,喊我王!” “唔?为什么?”她泪眼汪汪地喃道。 “这……”一时之间,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。 “和别人一样?王?” 虎发现他虽不喜欢她直喊自己的名语,却更不喜欢听她同一般人一样称他为王。 复杂的情绪在心里纠结,叹了口气,他道:“算了,随你吧。” 他想她的心智不同于一般人,也不想硬是用世俗的枷锁套在她身上,况且此刻她哭得像个泪人儿,不知该怎么安慰她,于是就随她去吧。 就在此刻,房门被人由外打开。 当襄崎进门时,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象。 他倒抽口气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那高高在上、老是摆着一张冷面孔的伏虎王,什么时候 这么有人味了? 一见有人来到,虎立刻像烫到手般抽回手,并且推开怀里嘤嘤啜泣的多儿,脸色乍青乍白地瞪着正用一种令他极为不舒服的眼光,打量着自己的襄崎。 “呃……”襄崎调笑地望着虎,话才刚出口,就被虎截断。 “想要活命,就闭上嘴!”虎摆出了难看至极的脸色。 撂下狠话后,他便如狂风一般扫出门外。 望着虎消失的方向,襄崎无奈地摇摇头,自言自语道:“唉,虎啊虎……” 多儿噙着眼泪,困惑地望着眼前的襄崎。哭得正尽兴的时候被虎推开,她心里委屈极了。 她做错了什么吗?为什么他突然抛下她走了? “多儿,让我看看。”襄崎轻叹口气后,转身走向一脸泪痕的多儿,正打算伸手触摸她的额头,却被她先一步躲了开去。 “多儿?” 多儿一脸戒备地瞪着地,向后挪了挪身子,不安地问道:“你、你是谁?” “多儿?”襄崎吃惊地望着她,因她说出来的话字字清晰,眼神少了迷离涣散,却多了一份神采。多儿不安地望着地,眼神不时偷瞄向方才虎消失的方向,期待那令她安心的身影能够突然回来。 “多儿,让我看看。”襄崎不管三七二十一,大脚一跨,来到她的身边。 “不……不要!”多儿努力推拒着他的靠近。 襄崎注意到多儿的不同,她的眼神、她说话的态度,全都不一样了,眼下急着替她诊察,于是无视于她的抗拒,上前制住她因抗拒而胡乱挥舞的小手。 “多儿,你忘了我吗?我是每天替你扎针、喂药的襄哥哥呀。” “走开……你究竟是谁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多儿骇怕地胡乱喊叫。 襄哥哥? 这个名字在她小小的脑袋里,好似唤起了一点记忆—— 不痛、不痛……扎几针才会好,多儿要乖…… 乖,喝完药,襄哥哥等会给你雪花糖吃…… “别乱动,听话!”说话的同时,襄崎腾出一手掀开她的眼皮仔细观察。 原本躁动不安的多儿因襄崎的碰触,而突然安静了下来,不知怎地,她对于这样的碰触感觉好熟悉,也很安心。 “多儿,你……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?” “呃……”多儿愣愣地发出一个单音,努力地在记忆中找寻一抹既模糊却又熟悉的影像。 襄崎兴奋地抚着她额上的伤,像是说给她听,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道:“看来真是造化弄人,原本以为你额上这个伤会让你更痴呆,没想到你反倒正常了,真是因祸得福。” 因在脑海中抓不住任何一个具体影像,多儿痛苦地皱着眉,额头上那道伤,又隐隐作痛了起来。 “呜……呃……”多儿不禁双手紧抱着头颅,脑海中许多片段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。 “多儿,你怎么了?”襄崎见她痛苦地抱着头,关心地问道。 “好痛……”她呜咽一声,身子轻轻地颤动。 多儿,过来吃饭…… 不要!快过来,那边危险…… 赔钱货…… “啊……”多儿痛苦地指着耳朵,哀哀嘶叫,并且用力地摇头,像是努力地要摒除掉什么记忆似的。 她的小小脑袋瓜里充斥着好几个人的声音,有男有女,有慈祥的体贴、也有严厉的斥责。 “多儿、多儿,你还好吧?”襄崎双手搭着她的肩,试图稳定她的情绪。 别怕,我不是坏人!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?我是西方之王——虎,我现在命令你安静下来! 虎?他是谁? “啊!”多儿忽地大叫一声,不知是哪来的力气,她猛力推开襄崎,小小的身子往方才虎消失的方向奔去。 “多儿!”襄崎大叫一声。“你要上哪去?” “找虎……找…………虎……”多儿只是一径地往外冲,嘴里不清地喃着。 “回来!”襄崎立刻跟着她奔了过去。 “呃……” 或许已经耗尽了体力,也或许是头伤未愈,多儿小小的身影就在跨出房门的那一刹,在襄崎的面前缓缓软倒。 别哭,有我陪你…… 别怕,有我在这…… 为什么?为什么那人丢下她走了? “多儿!”襄崎立刻奔了过去,将倒在地上的多儿扶起。 多儿半躺在襄崎的腿上,紧闭着双眼,脸色泛白,心里有抹人影深深驻留,嘴里不禁喃喃念着那人的名字。“王……虎……” “多儿?”襄崎立刻再次掀开她的眼皮检视,发现她似乎已经晕了过去。 “虎……虎……” “什么?”襄崎注意到她的小嘴不停地喃着什么,侧耳仔细一听,发现她嘴里喃喃念着的,居然是……虎? 她怎么知道伏虎王的名字? “呵,这可鲜了!”襄崎惊奇地望着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多儿,惊讶过后却沉沉地笑了。 以她先前痴傻的状况,她居然什么都不记得,就只记得虎? 呵,这可有趣了! 第四章 多儿似乎真的正常了! 那日多儿又昏厥之后,发了几日高烧,所幸用过了襄崎精心调配的药物,又过了几日,她的情况便渐渐改善,虽然脑筋比起正常人还嫌迟钝、单纯了些,但已不复往昔那痴傻的模样。 “小姐,趁热喝口粥,这是最后一口了。”小圆耐心地用汤匙将热腾腾的粥由碗里目了一匙,送到多儿面前。 只见多儿笑望着小圆一会儿,接着乖乖地张嘴让小圆喂下。 “好不好吃?”小圆笑着问道。 她这主子不疯癫、痴傻的时候,还真是可爱! 原本,她以为她是倒了大霉,才被总管派来伺候这么一个脑筋不正常的小姐,没想到除了早先她神经不太正常的时候,后来也是很好伺候的。 而听其他姐妹说,媛儿小姐的差是最难当的,不仅规矩多,又得会看脸色,哪像多儿小姐这般亲切,活像是自家姐妹似的。 多儿点点头,满足地笑开了颜。 “虎……虎……”多儿拍着手,大声叫嚷着。 “嘘,别这么大声。”小圆紧张地将食指放在嘴唇上,示意她安静下来。 这个多儿小姐虽然看起来是正常了不少,但惟一的麻烦就是:三不五时吵着要“虎”,天哪,虎可是伏虎王的名讳,哪能让她这样大呼小叫的? “唔,虎在哪?”多儿先前笑弯的眉、眼,随即垮了下来。她真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搞的,都不准她叫虎。 “小姐,我已经告诉你很多次了,你不能直接喊咱们伏虎王的名讳,小心要掉脑袋的。”小圆一再告诫。 “为什么?”她真的不懂。 “就和孩子不能直接喊他爹、娘名字的道理是一样的。” “可……”多儿的小脸全揪成一团,嗫嚅道:“可我不知道,我又没有爹娘……” “喔!”小圆真是急死了,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才好。 “小圆,你带我去找虎好不好?”多儿忽地握着小圆的手,真诚的双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,活像只乞怜的小狗。 “不、不、不。”小圆赶紧将视线转了个方向。“拜托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。” “拜托嘛,多儿想见他……” 小圆怕麻烦,赶紧抽离被多儿握住的手,收起了碗筷后,像火烧屁股似地急着离开。 “小姐,你慢慢休息,我先下去忙了。”说着,她便飞也似的逃开了。 “小圆、小圆……”多儿望着小圆奔离的身影,心里纳闷的不得了。 为什么她始终见不着那名叫虎的人? 她真的好想见他,在梦里,他好温柔,给了她好多好多的依靠与安慰,尤其是他那双大掌覆在她额头上时的温度,令她感到无比的安心,她真的好想再见见他! 就在多儿陷落在自己的思绪时,襄崎愉快地进了房门。 “多儿妹妹,今日身体还好吗?” “襄哥哥。”多儿见了来人,轻唤了一声。 多儿已渐渐熟悉这名自称是襄哥哥的人,虽然襄哥哥待她也是亲切温柔,但她心里仍是不由自主地牵系着,梦里那名有着一身强劲气魄,却又不失温柔的男人。 襄崎看着她温纯可人的模样,心里为自己的医术感到骄傲极了。 “怎么了?”襄崎发现了多儿眉间的一抹愁色。 这小妮子心中毫无城府,所有的心情全写在脸上。 “虎……小圆不让多儿找虎,也不准多儿喊虎……” “虎?”襄崎笑了笑,径自拉了张椅子到她面前坐下。“告诉襄哥哥,你为什么要找虎?” “我……”多儿愣了愣,却不知该怎么回答,只知道自己真的好想见到那名自称虎的人。 事实上,从上回被襄崎撞见了他让多儿扑在身上哭个不停之后,虎便避着不见面。 “多儿真那么想见虎?” “嗯。”多儿大力地点点头,脸上不禁泛起了两朵红晕。 望着多儿小小脸蛋上的明显变化,襄崎在心里作了个决定。 “好吧,今天晚上襄哥哥就带你去找虎,不过你得听话喔。” “嗯!”多儿一听,高兴的不得了,头点得更凶了。 ****************** 虽说多儿脑袋不似先前痴傻,但毕竟离正常人的心智还有一大段距离,要她了解信守承诺的意义,简直是天方夜谭。 襄崎前脚才走,多儿后脚立刻跟了出去,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,她已经将襄崎给跟丢了,她迷迷惘惘地望着四周陌生的景象,心里头惶惶不安。 多儿眼角噙着泪水,既心慌又骇怕地穿过两个回廊,来到一处造景别致的花园,直到脚底传来一阵刺痛,她才发现自己正踩在尖锐的碎石上,而原本套在自己左脚上的绣鞋,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。 “好痛。”她轻喃一声,想也不想象一屁股坐在旁边造景用的图石上,将疼痛的左脚抬至右腿上以方便揉搓,她这才发现尖石已经将她脚底的皮肤,划出了数道大小不一的伤口。 她皱皱眉,正愁着不知该如何最好时,一道尖锐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。 “哎呀,这是谁呀?这么没家教!” 另一名女音接着道:“真是的,这是哪宫哪院的丫环,居然敢在媛主子的花园里脱了鞋揉脚,裙子还撩得这么高,不怕媛主子责罚!” 两名过路的女婢见了多儿撩裙抬腿检视伤口的不雅模样,均是一脸讶异。 心思单纯的多儿哪里听得出来,两名女婢语气里的讽刺意味,她只知道终于有人可以帮她了。她冲着两人甜甜一笑,喊了声:“姐姐。” 两名女婢立刻由她过分单纯的笑容中,看出了她那与常人不同的特质,两人相觑一眼,须臾,便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。 “呵呵,原来是个傻子!” 多儿轻皱眉头望着笑个不停的两人,不懂她们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? 笑声方止,两名女婢相觑了一眼,两人便已明白了彼此心里想捉弄人的心思。 方脸的女婢率先踱到多儿身边,假装亲切地弯身看了看多儿左脚上沾满了尘土的伤口。 “喂,你从哪来的?叫什么名字?” “呃?”多儿先是被她突然靠近的脸蛋吓了一跳,愣了半晌后才支支吾吾地回道:“多儿……” “从哪来的啊?”另一名身形较瘦小的丫环也靠了过来。 “呃……”多儿皱着眉不知该怎么回答。 “不会傻到连自己从哪里蹦出来的都不知道吧?”方脸的丫环刻意扬高音量,双眼瞠大地望着惊慌失措的多儿。 “呃……”多儿不禁深吸了口气,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? “呵呵,真是傻的呢!”身形较瘦小的丫环提袖抿嘴轻笑。 脚底疼得不得了的多儿,终于忍不住蹙起眉头,一脸哀求地道:“多儿……多儿的鞋不见了,脚好疼……” “耶?”方脸的丫环再次故作惊讶。“鞋不见了?” “丢哪啦?”另一名丫环问道。 “多……多儿不知道。”多儿委屈地低首摇头,努力地想着她究竟将鞋遗落在何处。 身形瘦小的丫环脸上浮起一抹狡狯地好笑,和同伴互觑一道眼神后便道:“啊,对了,方才经过池畔那儿,好像有一只鞋呢。” 方脸的丫环以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多儿右脚的鞋,故作不经心道:“对啊,好像是……白色的绣鞋。” “是你的吧,傻姑娘?” 听见对方喊自己“傻姑娘”,多儿本能地将眉心皱得更紧了,她不懂,为什么大家都说她傻?虽然大家都没有正面对她说,但除了襄哥哥和小圆之外,她经常听见其他人背对着她偷偷谈论着。 “傻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? 不过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,她还是赶紧拾回鞋要紧,于是她愣愣地望着两名丫环,模样有些呆愣地问道:“姐姐看见多儿的鞋了吗?” “是啊。”两名丫环不约而同地出声,彼此眼底有着恶作剧的兴奋光彩。 “在、在哪?” “不就在那儿。”方脸的丫环抬手往莲池畔随意一比。 多儿管不了脚上的伤,皱着眉、忍着痛,一跛一跛地往池畔走去,心里还纳闷着方才她有经过池畔吗?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? 望着多儿行走时颠簸的滑稽姿势,两名丫环在她身后笑得人仰马翻。 “你看看走路像旱鸭子似的,丑死了,呵呵!” “就是,等会儿将她骗到池边,再想办法逗逗这小傻子,让她到池里去洗个澡。” “好、好。” 两人又嘀咕了数句,见多儿的身影渐渐走远了,于是赶快提步跟上。 ****************** “究竟多儿的鞋在哪?”多儿满身大汗在池旁的矮树丛里努力地搜寻着。 那两名好心的姐姐说她的鞋就在这附近,但怎么会找不到呢? “不就在那儿,你得往池边再靠过去一点。”方脸的丫环说完,不禁掩嘴偷笑。 “是啊、是啊,就在那儿。”另一名丫环附和道。 池边的泥地湿滑,多儿脚下一不小心打滑,整个人先是跌在泥地上,接着滚到池里。 所幸池边污泥深厚,水位尚浅,多儿在泥里狼狈地翻滚几下,好不容易挣扎地站起身来。 “呵呵!”两名丫环见奸计得逞,不禁笑得得意。 泥沼土壤松软,多儿每行一步均困难重重,好不容易上了岸,心里着实委屈极了。 “呵呵,你还好吧?”身形较瘦小的丫环,一面拭着眼角因笑意而沁出的眼泪,一面假意地问道。多儿紧皱着两道柳眉,心里头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受伤情绪,沉沉地、疼疼地,像颗有棱有角的石块在她心里头滚来滚去。 面对两人止不住的笑意,多儿眼眶湿热,直觉地想立刻掉头离开,但她还没找着鞋,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。 “看你一身污泥,怎么那么不小心?” 多儿抿着唇末答话,垂首直直望着地板和她脏污的衣裙、鞋袜,当然还有那沾满污泥、疼痛不已的左足。 “怎么了?不开心?”一名丫环故意问道。 多儿摇摇头,又点点头,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棘手的情况。 “怕不是怪我们让你跌进池里吧?” 多儿仍然是低首末语,心里既酸楚又觉委屈,她头一次在心里对“人”起了分别心。 “不能怪我们啊,是你自己不小心。” “唉,算了、算了。”方脸的丫环指了指一旁的石椅,“先到那里坐着休息一下。” 多儿依言在石椅上坐下,因为她的脚真的好疼、好疼。 “有没有受伤啊?让我看看。”另一名丫环故作热心地蹲下身子,将手放在多儿受伤的脚上,没想到她紧接着故意在多儿受伤的左足上大力捏了一下。 毫无心机的多儿,哪里知道如何应付眼前这等情况,她受了疼,不禁哀叫一声。 “哎哟!”她腿一抬,本能地将对方踢开。 被多儿无心踹了一脚的丫环往后跌去,一屁股坐上泥地,裙子立即沾上了黄澄澄的泥泞。 “哎哟,要死了,竟然敢踢本姑娘!”她气急败坏地一面试着站起,一面破口大骂。 “怎么样?没事吧?”另一名丫环立刻上前将同伴扶起。 多儿望着两人丕变的脸色,立即心慌、骇怕地频频道歉:“多儿……多儿不是故意的……两位姐姐……别生气……” 被多儿踢中的丫环哪肯轻易罢休,她气呼呼地卷起袖子,并且提起一旁打扫花圈用的扫帚,就要往多儿身上招呼去。 “住手!”一道威严却不失娇柔妩媚的女音,在这一团混乱中响起。 两名气呼呼的丫环回头一望,发现是媛主子,立即丢下手上的长帚,弯身请安。 “起来吧,说说在闹些什么?王等会儿就上这儿来,不怕被责罚?”媛儿一双往上翘的媚眼,瞪着两人与一身污泥的多儿。 “小姐,还不都是这不知打哪来的小傻子……”身形较瘦小的丫环气呼呼地直指着多儿。 “是啊,小姐,这个不知哪儿跑出来的傻子,自己丢了鞋,还直吵着要我们帮她找鞋。我们还有事做呢,哪有空理她这等闲事?” “就是,都这么大的人了,穿在脚上的鞋还搞丢,真是!” 多儿听完两名丫环的话,简直吓呆了! 不是她们好心要替她寻鞋吗?怎么变成她赖着她们替她找鞋了? “我……”多儿惊愕地说不出话来。 “小姐,她……” “好了,我知道了。”在丫环们正要说些什么之前,媛儿抬手止住了两名丫环未竟的话。 紧接着,媛儿慢步踱到多儿面前,举手投足间均不失仪态,她轻蹙眉尖,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多儿。 半晌后,她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多儿怯怯愣愣、小声谨慎地回道:“多、多儿。” “迷路了?” “嗯。”多儿小心且心怀畏惧地以眼角余光,偷偷地打量眼前这名打扮得好漂亮的女人。 “是刚进来的丫环吧?” 两人的话未完,立即有人传报伏虎王到,在场的一群人立刻跪下,恭迎伏虎王的驾临,只除了多儿,她娇小的身形在看见虎时,立即僵住。 过不久…… “哇……”众人傻眼地,多儿突地哇哇哭出声来,身子飞快地往虎的怀里奔去,哭哭啼啼地将小脸埋在他那令她心安的胸怀里。 “呃?”众人全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傻了。 就连虎也被这一团往他飞扑而来的小小身影给愣住,而他一向不易起波澜的心海,也因她这一扑而撞出了不小的涟漪。 “呜呜……多儿……终于见到你了……呜呜……”在见到由护仆簇拥下出现的虎,多儿有如在溺水中发现了一根浮木,本能地扑去,所有的委屈有如洪水般全都倾泄出来。 她着实不懂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事,搞什么每个人的身上都像带着一把无形的刀般,好难亲近,也好难相处。 除了小圆之外,就只有襄哥哥和这名好看的不得了的哥哥对她最好了。 虎眯沉着眸子,望着哭得像个泪人儿的她。多儿对他如此依赖的态度,是他不曾有过的感受,一股复杂的心绪在他心底秘密地交缠、纠结。 原本,护卫上前拦阻,但被虎挥手斥退了。在见到那一抹无助的小小身影时,他的心底不知被什么给紧紧圈住,他一向对人冷淡的态度,在多儿身上竟有不小的改变。 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他心里虽惊,脸色却沉怒一如往常,他没预想到会在媛儿的地方见着多儿。 “呜……多儿好想见你……”多儿噙着泪水的大眼无辜地望着他,那依赖的态度,仿佛他是她的一片天。 “王?”媛儿睁大了眼,吃惊地瞪着虎和多儿。 她敏锐地注意到当伏虎王见着多儿时,眼眸里的那一份柔情,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刹那,也够她吃惊,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名娇小的泥娃娃,居然会对她造成如此大的威胁! 她心思一转,立即将先前王收留的那名痴傻的女孩儿,与眼前这名串连在一起,心思向来精明敏锐的她,立即明白了。 “多儿?”虎蹙紧眉丘,双手置在她抖动的双肩上,将她与自己的距离拉开一些,他不禁瞪着她一身的污泥,不悦地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怎么全身脏成这副德性?” “呜……我的鞋不见了……” 虎低头往下一看,见她不仅全身脏污,左脚还有不少被利石划破皮肤的伤口,不禁怒从中来。 “看顾你的丫环呢?” “我……”多儿心虚地低下头,喃道:“我不知道,多儿……为了找鞋跌到池里,那二名姐姐说有看到多儿的鞋在池边……” 蓦地,虎心里涌出一股不舍,他索性将她打横抱起,一双鹰眼如利剑般扫视过众人,心里大致对发生的事有个底。 两名心里有鬼的丫环,经虎这么一瞪,早就吓得魂飞魄散,不禁抖着声音不断地求饶:“王、王饶命……我们……我们只是……和这名小妹妹……开个玩笑。” “哼!”虎冷眼扫过两人,视线最后落在因惊愕而面如白纸的媛儿身上。“这两人是你这园子里的丫环吧?” 精明的媛儿立刻明白了意思,她莲步轻移至两人身边,狠狠地各赏了两人一记响亮的耳刮子,将心里无法宣泄的妒意,全发泄在两人身上。 两名丫环痛到眼泪直流,也不敢出声喊疼。 “好大的胆子,你们这两个贱婢!”她娇声斥喝。 她原本期待,且为伏虎王的到来所特地安排好的一切,全被这两名不知死活的贱奴给砸了,真是气死人了! “奴、奴婢不敢了……”两人哭哭啼啼地求饶。 “来人啊,拖下去给我打二十大板!”媛儿怒道。 “啊……不要啊……”两个丫环一听,更是哭天抢地,一旁的丫环们则是给予爱莫能助的同情眼光。 依偎在虎怀里的多儿一听,吓得更往他的怀里靠去。 虎察觉到她的害怕,本能地抱着多儿迈步踏离一群随从也跟着离开了。 第五章 虎怒气冲冲地像持着一只迷途小羊般,将多儿给拎回了房间,与虎那张阎王脸形成对比的,是多儿那张笑弯了眼眉的满足小脸。 虎不愿让一群侍卫看笑话,早早就打发了他们。 而当虎将多儿给拽回房间时,专门看顾多儿的丫环小圆早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,她一看到将多儿小姐带回的竟然是王,差点吓软了脚。 “王、王……奴婢……”小圆早伏在地上,惊骇得结结巴巴。 多儿黏在虎身上,一点也不觉得他那张严冷的脸有多可怕,不明白为什么大伙都这么怕他?天真的她一见小圆似乎很害怕,她揽着虎的脖子,在虎未出声前先笑出来。“小圆,别怕啊,是我啊,我回来了。” “王……”小圆战战兢兢地以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主子的脸色,但见虎冷锐的眼眸往她一瞪,吓得她立即将视线给缩了回去。 “哼!”虎冷酸的脸早将小圆给吓掉了半条命,他沉声一斥。“知不知道闯了什么祸?” 小圆心底陡地一惊,偷偷抬起脸小心地观察,只见多儿一身脏污,心底陡地一沉。 她惊道:“小姐,你……你发生什么事了?” 多儿虽一身脏污,但小脸却是漾满了笑意,心满意足地赖在虎身上。她好怕方才那两名大姐姐和那漂亮的姐姐,虎就像是她的守护神,他一到来,她们就不敢再欺负她了。 在她单纯的小小心思里,虎待她真好! “呵呵,小圆,你不用害怕啊,是我回来了,你不晓得,刚才多儿遇上了两个坏心的姐姐,说多儿的鞋掉在池边,害多儿跌到了池里……”说话的同时,多儿两只洁白的手臂将虎的脖子圈得更紧了。 “小……小姐……”小圆越听心越惊,她脸色乍青乍白,小心地觑着王的脸色,心里更为多儿此时的过分天真而捏把冷汗。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接近高高在上的伏虎王,多儿小姐……她,果真是个傻子! 多儿小脑袋依偎在虎身上,又道:“多儿吃了好几口水呢!” “天,小姐……你没事……没事就好……”小圆全身打着冷颤,心想,要是多儿真溺了水,她的大限也不远了。 “你究竟下不下来?”虎板着脸,冷冷地问道。 这小妮子究竟要这样抱着他到什么时候? “不要嘛!”多儿撒娇地喃语一声。 “天……小姐?”小圆真是为天真的多儿捏了一把冷汗,王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,而她似乎还浑然不觉。 意识到小圆的骇意,多儿转首将小脸埋在虎的颈肩处,甜甜地埋怨道:“你别凶小圆嘛。” 从来不曾与任何人如此亲近的虎,头一偏,稍稍与她拉开了距离。 “你究竟下不下来?” 这句话他一路上不管是怒声威胁、或是冷声命令,已经说过无数次了,然而她就像牛皮糖般赖在他的身上。 他一路上原本心想,她的脚受了伤,于是才勉强自己将她给带了回来,但这小家伙却像上了瘾似的,回到了屋里也不肯下来。 就算他试着将她给放下,但她那双手就像是藤蔓一般,紧紧缠着他的颈子。 以他的力气要推开她,是轻而易举的事,但一见到她那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,他不知怎地就是狠不下心来。 这一路上,他可没忽略了众人讶异的脸色,这让他十分地不舒服! “没见多儿脚受了伤,还不下去备药?”虎沉声命令,俊冷的眸光像剑般,扫过早吓得只剩半条命的小圆。 “是、是。”小圆如获大赦般退出房外。 差走了小圆,虎持着挂在他身上的多儿踱到了床边,将她给摔到床褥上。“你好好在这待着,等丫环来给你上药。” “不要!”多儿一意识到虎要走,立即倾身拉住他一处衣角,小脸一古脑地埋入他的胸怀间。当她扑进自己的怀里时,他的心头似被什么大大地撞了一下,但急于离开的他,并不曾细究那究竟是怎样的情绪。 “放开!”深吸了口气,他沉声命令道。 “不要。”多儿耍赖地紧紧拥着他,小脸有着一抹天真的执着。 “够了,放手!”抬手攫住她那搂着自己的手臂。 但多儿忽地自他的怀里仰头望他,两道柳眉紧蹙,水漾的眸里泛着委屈的晶光。 他的心底忽地一凛,捉住她的那只手无来由地泛麻,无法使出半点力气推开她。 多儿声音哽咽地软声求道:“不要走嘛,我喜欢你抱着人家。” 她好不容易找着了他,这时说什么她也不肯让他离开。 他没发现,异样的情绪横介在他向来孤寂的心怀,一股浓浓的被需要感竟奇异地软化了他心底某处的冰墙。 从未有过的情绪令他心慌,而一向不对外人表达内心真实情绪的他,面对眼前的她,只有将自己的脸色沉得更冷。 他可没忘了方才抱她回房时,众人那异样的眼神,他心里一恼,忽地加大手劲推开她。 虽然心里清楚好不容易脑袋稍稍清楚的她,怎么能了解众多的繁文褥节,但她的天真却着实令他恼火,别人都怕她,为什么独独她不畏他那冷俊的面孔? 多儿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眼前这名长得实在好看极了的哥哥,心里为他方才推开她而伤心不已。 “你真是太放肆了!”他恼道,俊脸如千年寒冰,明知和她说这些无异是对牛弹琴,但他实在不习惯有人像她这般黏着自己。 “唔,放‘四’?”她一脸委屈地道,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,心里疑惑的不得了。 虎不知她误会了,只是一径地冷眼瞪着她,心里为她的依赖而复杂不已。 他还跟她嗦些什么?为什么还不走? 但一见她泪眼婆娑的模样,他不知怎地就是无法立刻撇下她。 多儿委屈地皱皱秀鼻,模样天真又有些憨气地板起手指头,皱着眉头认真地数这:“一……二……三……四……” 虎还不清楚她的意图,多儿忽地仰起一张困惑不已的小脸,“这个‘四’要怎么‘放’啊?” 虎一听,简直是啼笑皆非,一时间,不知该怎么回应她,只是一径地以某种奇怪的眼光睨着她。 迎上虎那两道视线,多儿只觉心口一紧,心上顿时漾满淡淡的受伤感觉。 多儿沉下眸子,长睫眨呀眨地,豆大的泪珠已蓄满眼眶,她只觉胸口好酸、好疼…… 见她一脸伤心,虎沉了眸子,心头有一刻紧缩,似打算说些什么,但唇才一张开,却什么都说不出。 就在多儿伤心的低下头时,见着了自己身上那沾满泥泞的衣服,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,打算将身上的脏污拍去。 不知怎地,这动作令她心生一股熟悉的感觉,好似记忆中曾经有人常常这样替她拍掉身上的污垢。 她皱起眉,脑海中滑过数段不连续的画面,但脑筋单纯的她却不曾细想什么,只觉头有点痛。 “多儿的衣服脏了……” 看看你,又调皮了,娘替你换衣…… 不知怎地,她心底一阵心酸委屈,泪滴儿自主地滑落脸庞。 虎不知她的心思,只当她是因他的厉声而伤心,心底忽生一股愧意。 “呜……”多儿嘤嘤啜泣了起来,她不懂,为什么那个有着好听声音的妇人,常常在她的脑袋里出现,而且每次她都觉得好伤心、好伤心…… 妇人的脸像团迷雾,她不懂,也不了解,那……究竟是什么? 虎轻轻地叹口气,望着她不停抹泪的动作,心头一软,遂在她身边低下身子,还未言语,多儿那小小的身子便已一古脑地扑进他的怀里。 “呜……”她皱着眉任泪水滑落,泪滴很快地湿了虎的衣襟。 “别哭了!”他板起脸,以命令的语气道。 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的经验,他不知道自己该将手摆在哪里,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 “呜!呜……”多儿依旧低声啜泣着,一双小手紧紧拉着虎胸前的衣服。 “别哭了!”见她的眼泪似乎没有收势的迹象,虎的脸色更沉了,望着自己胸前被她哭湿一片的衣襟,他不禁纳闷她的眼泪怎么这么多? “呜……多儿头疼……”她小小的鼻子可怜兮兮地歙动了两下,随着脑海里的画面不停地转换、跳跃,她的头越来越疼。 一听她说不舒服,虎莫名地心慌了下,他这才想到她一身湿泞的衣服还未换下,怕是着了凉。 “头疼怎么不早说?”虎一听,立即伸出一手搭上她的额头,这才发现她似乎真着了凉,额头烫得很。 他的话虽像是责备,但他自己没也发现到那话里隐藏的关怀之意。 “来人、来人!”喜虎高声嚷来奴婢。 “王,奴婢在。”三名在门外听候差遣的宫娥们立即应声进门。 “快去请大夫。”虎皱着眉,不耐地扬手,没发现自己一颗心此刻全悬在多儿的身上。 “是。” “等等。”虎喊住了正要退出房外的宫娥们。 “王有何吩咐?” 虎深吸了口气,望着多儿那张因发烧而潮红的脸蛋,眸色不禁转沉了,沉吟了片刻,他道:“不必请大夫了,去把襄崎找来。” 天知道要找襄崎来替她看病,他有多不愿意,谁知那家伙又会趁机拿什么莫名其妙的眼神瞧他! ****************** 果不其然,襄崎自从一进门,便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睨着虎,瞧得虎脸色一阵青、一阵白。 待襄崎替多儿扎针、下药之后,多儿安安稳稳地睡着了。 虎一刻也持不下,瞪了襄崎一眼之后,二话不说便举步往房外走去。 襄崎也未多言,只是向一脸忧容的小圆交代了几项该注意的事之后,便跟着虎的身后离去。绕过回廊,行经花园,虎发现襄崎正跟在自己身后,不想面对他,于是他脚跟一转,往一处凉亭迈去,襄崎也跟进了凉亭。 “你究竟想怎么样?”虎气恼地瞪住他。 襄崎耸耸肩,不把他沉得像阎王的脸色当一回事,神色自在地回道:“没什么,赏花罢了。” “想赏花就滚一旁去,这花园大得很,别老是跟着我。”虎字字如针,一点都不给襄崎留情面。襄崎啧了一声,取出腰间摺扇撑开摇了两下,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,摇摇头后道:“难道王不问问在下,多儿小姐的病况?” 襄崎一语击中虎心坎,他是极想开口问问襄崎,但襄崎那双似是将他给看透的表情,硬是让他问不出口,几番思量下,他仍是将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。 但表面上,虎仍是故作不在乎,“要说就说,少在那打哑谜。” 襄崎了然地睨了他一眼,收起摺扇后,撩起下摆,长腿一跨,潇洒地往虎踱了一步。 他眯了眼,嘴角扬起一抹淡淡弧度,故意道:“看来咱们王对多儿小姐的病况没什么兴趣,是我太过一厢情愿,以为王总会想问我这做下人的一两句,在下才会如此厚颜无耻地紧跟在王身后。”说罢,他大大叹了一声,身子往后退了一步。“既然如此,请容小的告退,不打扰王了。” “站住!”虎冷声命令道,两道视线像是两把利剑般直直射向襄崎那张始终锁着淡笑的脸。 “王还有吩咐?”襄崎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,但心里早将他面恶心善的个性给摸个彻底。 虎简直快被襄崎那副吃定他的模样给气疯了,他狠狠地瞪住襄崎,嗓音冷冽如寒冰。“你最好不要考验本王的耐性,要不是你的娘亲……” 襄崎末待虎说完,便往下接话。“是、是,要不是我娘恰巧是咱们伏虎王的奶娘,小的还能活到今天?” 唉,这一套说辞,他都已经会背了! “哼!”虎气结地重哼一声,狭长的双眸像是要杀人般瞪住襄崎。 “你到底说是不说?”拿他没辙,虎又一次宣告投降。 襄崎淡笑两声,启口道:“她除了受凉之外,其他无恙。” 听襄崎这么说,无来由地,虎只觉心口似有一颗大石放下,原本紧窒的胸口顿时松了开来,无比地轻松自在,连他自己都被此刻莫名出现的情绪给吓了一跳。 但襄崎就在身边,他又不好显露太多情绪,让那小子拿他寻开心。 但……那究竟是什么? 难道他在乎些什么? 不想细究他此刻心里那分突涌的轻松究竟是什么,虎只觉心里一烦,眉头皱起。 他才不想让襄崎看出什么,襄崎那双似能透视他的眼神,老是令他烦躁,活像被人给看穿似,极端不舒服。 但他又想不出任何方法可以制住襄崎,有时他真想亲手捏碎襄崎那张讨人厌的脸。 襄崎深吸了口气,小心地以眼角余光观察虎的怒意,嗓音不由得放软了些。“唉,其实你也不必动气,多儿有我照料,不会有事的,只要多让人注意她,别再让她乱跑就是了。” “哼。”虎重重地哼了一声,别过脸。 襄崎不以为意,又道:“这两天我翻遍古书,试着找出多儿的病因,以我的观察,多儿并非天生就是这样痴傻,而是后天造成的。” 虎静静地听着,表面上似是不在乎,但心里听到襄崎似乎对多儿的状况有些掌握,却又忍不住倾耳细听。 襄崎顿了一下后又道:“我观察了她好一段时间,以她有时梦里的呓语听来,她似乎曾经经历一段她不愿面对的回忆。” “哼,你倒是观察得挺仔细。”虎闷着气道,狠狠地又瞪了襄崎一眼。听到她在睡梦中时,襄崎就陪在她的身侧,他就满心的不舒服。 襄崎哈哈大笑,一手指着虎。“瞧这话有多酸!我这么卖命,还不是为了替你治好多儿。” 虎一下子像是被人给踩中了尾巴似的,忽地起身,脸上神色更沉、更僵。“胡说什么!是你要治多儿,我可从来没要求过你这么做。” “是、是,敢情是小的又误会了,这样吧,闲来没事时,小的还是继续做我的诗、吟我的曲,兴趣来时就看看医书,多儿的事也别管了。” “你!”虎双眼似要喷出火焰来,他气得真想立刻掐死襄崎。 他心头因襄崎的话而骤然一紧,像是不知离谁操着心,但若是要他承认,却不可能……眼看虎又要动怒,襄崎连忙又道:“开玩笑、开玩笑,多儿妹妹这么可爱,我怎么舍得看 她一辈子都这么痴傻?” “哼!”一听到襄崎这么说,虎胸口里那抹莫名紧窒的感觉,竟缓缓地松了开来。 襄崎偷偷以眼角余光颅着虎,心想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他对多儿的在乎有多强烈,他不过是小小地试探一下,虎就有如一只张牙舞爪的狂狮,要将他给吞下腹般。 “不关我的事!”虎嘴上仍冷硬,侧过头去,不愿面对襄崎。 襄崎哪会不知虎此刻心里的难堪,于是转了个话题,“对了,听说最近皇替桓鹰王指了一门婚,好歹也是同根生,敢问咱们伏虎王,这礼单打算怎么处理?您吩咐下来,也好叫下面的人提早准备。” “别口口声声这样喊我。”皱着眉,斥了一声。 襄崎心想,虎这人还真是矛盾极了,自己口口声声地说“本王、本王”,却又不喜欢自己称他一声王? 唉,真是矛盾的个性,难怪老是死板着脸。 “随便吧,这事你打算怎么吩咐,说一声便是。”襄崎摇摇头,懒得再和他计较。 “送什么礼?不过是个从没见过面的兄弟,哼!”虎嗤了一声,正欲拂袖离去,襄崎又叫住了他。 “等等。” “还有事?”虎定步,微微回首。 “听说皇近来极宠爱朗月公主,甚至有谣言说国家将出女主,朗月公主即将是的继承人。” 虎一听,眼眸眯起,眼底不禁流露一抹危光,他深深地吸了口气,内心激动而紧握着拳头。 他真恨! 同样是父王的儿女,为什么那个什么朗月公主就能得尽宠爱,而他与其他三名兄弟却像是流犯般,分别被指派到国土四方? “你……”襄崎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,心底也是一惊。 其实关于这事,虎早就听到风声,每每想起,心底便一阵恼火! “哼,这事我已有听闻,听说这个朗月公主甚至自愿护送桓鹰王的新娘千薇郡主到北疆去。”虎不屑地嗤了一声。“不过是个妇道人家,行事倒真像个男子。” 襄崎静静地听着,小心观察虎脸色。 虎沉吟了片刻,深吸口气后又道:“听说南边的龙麟对皇位也是一心觊觎,治国采铁腕政策,是想博得皇帝的好感?哈哈……”说着,虎忽地大笑起来。 “他一心算计,结果蹦出个郎月公主,不知父王是否真打算传位给女子,如果是真的,麟也算是棋差一着。哼!这皇位有啥希罕,值得让他们成天争来斗去?我可没兴趣!” 他巴不得有一天能丢掉这虚有的名位,离开这座虽美却像牢笼一般的皇宫,像头自由自在的狮王般驰骋在大草原上,该是多么快活、逍遥! 襄崎始终静静地听着,没再多言。他俩自小便如亲兄弟般一起长大,他当然能体会出虎说出这番话时,心里所承受的伤痛与失望。 “也罢,这事你张罗就成,别再拿来烦我!”说罢,虎便不再多言,冷着脸拂袖离去。 第六章 多儿连续高烧了三日,这期间,除了让看护的宫娥趁她似醒未醒之际,喂了几口粥外,其余的时间几乎全在昏睡中度过。 这三日之中,虎未曾再踏入多儿的房中,但他确定多儿有襄崎的照料,该无大碍才是,但……不知怎地,每当他一想起多儿的病况,心头便会无法控制地泛起一股淡淡的牵挂,想去看看她的欲望便油然而生。 此刻台下正表演着歌舞,他却一点欣赏的兴致都没有,听媛儿提到底下这些乐师、舞娘们,可是她费了不少劲张罗来的,每个都身怀长技……要是多儿在的话,怕不高兴得也想下去和舞娘们舞上一段…… 啧,怎么又想到多儿…… 虎因自己的思绪又无端牵扯到多儿而烦躁,一张脸又沉又黑,随侍在旁的媛儿,小心地以眼角余光观察他脸上的变化,见他似乎不甚满意她精心安排的舞蹈表演,一颗心有些受伤。 多儿那张傻气的脸,最近时常无端跳入他的思绪中,惹得他无端心烦,这情形不只他注意到了,就连此刻依偎在他身旁的媛儿也注意到了,但她只敢在心里暗暗猜测、盘算,不敢出声相问。 忽地—— “该死!”他低咒一声,烦躁地掷下酒杯。 怎么老想到多儿?真是烦透了! 台下正在为他跳舞、奏乐助兴的舞娘、乐师们,吓得停止了一切表演,恭敬且骇怕地退到一旁。“小的该死……” 舞娘和乐师们以为是自己的表现不好,为怕惹恼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伏虎王,忙跪成了一团,不断地颤声求饶。 这名以睥睨之姿位居殿堂之上的人,不仅是国的王子,传说更是魔星转世,虽为人身,但夜里可要生食童男、童女的血…… 否则哪有凡人像他那般生得俊美异常、体格魁梧,且气势迫人,被他眼光轻轻一扫,无人不吓软了双腿。 “王……”媛儿也被虎这突来的脾气给吓了一跳,一双眸子惊慌地望着脸色阴鸷的他。 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天气渐渐热了,他的心口总是烦躁难当,像是有口气憋在胸口,却无处发泄。 他懒懒地睨了吓得花容失色的媛儿一眼,接着眼尾扫了下跪成一团的众人,只觉心口闷闷的,像是有件事未完成似的。 然而,多儿那张略带傻气的脸时常浮现在眼前,令他不由得更加心烦,他眉头紧皱,脸色沉邑得更令众人心惊。 “王……”媛儿壮起胆子,柔声相慰。“是不是这表演您不满意?如果是的话,改明儿个媛儿……” “别烦!”虎烦躁地挥挥手,止去了媛儿未说完的话。 其实,他方才根本无心观赏,舞娘跳些什么,乐师们又奏些什么,他一概没半点印象。 他忽地起身,凌厉的眸光再次扫向众人。 众人被他这么一瞧,直伏在地上颤个不停。 眼前虽有醒酒美人相伴,但不知怎地,他却突然有股嫌恶感。 虎踱下台阶,长袍忿忿一甩,见众人那惊慌失色的脸孔,他更值了。 地瞪着跪在最前头的舞娘,伸手抬起那名吓得发抖的舞娘的下颚,他横眉倒竖,硬是要她面对着自己,冷冽的气息直扑上她的面颊,她吓得差点当场量过去。 “王、王……请饶命……”舞娘忍不住哭出了声音。 “你怕什么?”虎冷冷地问道,心里不悦极了。 这群人是怎么回事?怕他像是怕鬼一样? 他自认治理国西土,虽不至仁术,也不是个无端取人性命的暴君,这些人简直是莫名其妙! 见舞娘身子抖得有如风中落叶,多儿那张见到他就笑的脸,真是可爱多了! “呃……呃……”被虎硬是抬起下颚的舞娘,吓得说不成句子,身子不停地颤抖,生怕下一刻,小命便不保。 瞧她越抖越夸张,虎更恼了,他面色严肃地瞪着她,冷着嗓子道:“说,你怕什么?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?” 吃了她! 舞娘一听,吓得哭得呼天抢地,朝他猛磕头。“啊……求求王,别吃了我……我不好吃的……呜呜……” 听说这伏虎王是魔星转世,夜里要食人肉、喝人血,呜……她小命不保了……早知道就不要贪着丰厚的赏金来宫里献舞…… 虎一听,冷冷地瞪着她! 他不过随口说说,这名舞娘还真当他会吃了她不成?! 忽然间,舞娘身后的一群人全都吓成了一团,纷纷磕头请求饶命。 “哇……别吃我呀……我老了,肉不甜……舞娘的身子软,好吃些……”一名年岁稍长的乐师已老泪纵横,惊慌失措地道。 “你、你说什么?”一名舞娘吓得花容失色。“我们的肉才不甜,你这老不死的闭上你的鸟嘴!”“别吃老身哪……” “哇……别吃我啊……” 众人哭哭啼啼地求饶,那模样仿佛五子哭墓似的。 虎冷眼睨着众人夸张的动作和表情,心底像是被人用力狠狠地剜出一道口子,疼痛不堪。 这些人还真以为他是吃人的野兽? “哼!”虎忿忿地一甩下摆,凌厉的眸中闪过一抹寂色。 “王……”媛儿怯怯上前,还未说些什么便被虎狠狠地一把推开。 “滚开!” 媛儿完全不知虎此时的心态,只当他是不满意表演罢了。 “王,您若不喜欢他们的表演,改明儿个……”媛儿嗫嚅地说着,心里因他的怒火而七上八下,话还未说完,便在他那双如鹰的眸子瞪视下给咽了回去。 “媛儿……”虎忽然软了语调,他缓缓地朝她行去,一双沉静如豹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。 “呃……王……”他过分温柔的声音与那过分专注的眼神令她害怕,活像是魅惑人心的魔王,她的胸口急喘,慌慌地退了一步。 见媛儿也是同一般人惊惧害怕的表情,他的心口再次紧紧一缩,心底滑过一抹受伤的感觉。 其他人怕他也就算了,但媛儿跟了他有些年了,竟也怕他?他待她不好吗?绫罗绸缎、珠环玉翠从不吝惜给她,为什么她的表情也和其他人一样? “过来!”虎猛地一把擒住媛儿一只白净的手腕,将她拉向自己。 “王……呜……”媛儿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软了脚,瘫倒在他面前,害怕地掉着眼泪。 “叫你过来,你怕什么?” “媛……媛儿……呜……” 见她掉泪,虎心底更烦了,他不禁怒喝一声:“你哭什么?” 他做了什么,令她这么害怕? “我、我……王您别生气……都是媛儿不好……别杀了媛儿……呜……”媛儿惊惧且慌张地哭嚷着。 “我什么时候说过会杀了你?”虎愤恨道。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?动不动就跪地求饶,他什么时候说了要取谁的性命来着?这些人何必吓得哭爹喊娘,一副像是见了阎王的模样? 心里头被这些人烦到了极点,他忿忿地放开了钳制住媛儿的那只手臂。 媛儿失去了支撑,整个人瘫坐在地上,害怕地直喘,一张脸刷白。 “滚下去,全都滚下去!”如狮王般的怒吼回响在大殿里,一群人虽吓软了腿,但均如获大赦,连滚带爬地急急退出大殿。 “王……媛儿告退……”几乎被虎那猛然、冷峻的气势给吓量的媛儿,也在贴身侍女的扶持下退出了大殿。 “啊……”见众人惊慌失措地退出了他象征权力地位的华丽宫殿,虎忍不住仰天狂啸一声。 怒吼却无法抚平他心底那股不断涌起的杂乱情绪,他长臂忿忿地往杯盘狼借的桌面一扫,以金盘、银盘、玉杯所盛的菜肴、美酒,一下于全被扫离了桌面,洒了一地。 他长吁一声,无力地躺坐在他的王位上,无神地望着那设计精巧美丽的雕梁画栋。 “呵呵……” 忽然间,一道若有似无的笑声软软地飘进他的耳里。 “是谁?”他忽地坐起,怒声喝道。 大殿里除了回荡他的怒吼外,并无人回话,他放眼梭巡四周,也不见有人。 “哼……”轻嗤一声,他那性感的薄唇勾起了一抹讽刺笑意。 这时候除了他传唤,还有谁敢靠近他? “呵呵……” 笑声再次轻轻、淡淡,如一抹缥缈的乐音飘进了他的耳里。 这一次,他弄清楚了,那只不过是多儿平时傻笑的方式罢了,他不是真听见了。 只是不知怎地,他忽然怀念起多儿那傻恳的模样,白白嫩嫩的小手紧紧抓着地的衣服不放,还一径连名带姓地喊他虎…… 胸口忽地紧紧一缩,无法形容的杂乱情绪在心底翻涌,虎闭上眼压抑着胸口那股强烈且陌生的情绪,但,意外地,多儿那张傻气的笑脸却在他闭上眼后,更显清楚。他心底一惊,霍 然张眼,一股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充斥着他的心房。 突然翻涌的情绪如无法抑止的江水般,倾进了他此刻空虚、受伤的心田,他霍然起身,没多想,一双长腿无法控制地往福至楼而去。 ****************** 把钱财交出来…… 货物全留下来,女的把身上的首饰全取下来…… 不要抵抗,否则咱们混天寨便把你们全杀了…… 女儿啊……快到娘怀里……别怕……别怕……一切很快就过去了…… 相公……不要杀我相公…… 啊……救命啊……抢劫啊…… “呜……娘……”多儿在睡梦中不停地呓语着,额际早已汗湿,两道柳眉紧紧地蹙成一座小丘,不住地痛苦呻吟着。 小圆随侍在床侧不停地为她擦汗,“小姐,你醒醒,快醒醒啊,你都睡了三天了,你究竟梦见什么了?” “呜……娘……爹……”多儿又喃喃地呓语了几声,虽在睡梦中却仍不安地扭动着身子。 “小姐……唉……”小圆也无法可施,只有不停地为她擦汗。 当门扉伊呀一声被人由外打开时,小圆以为是另一名宫娥,遂喊道:“菊花,帮我把这盆水换掉,另外再替我拧条干净的巾子来。” 虎没作声,颀长伟岸的身躯缓缓来到床侧。 “菊花,我刚说的,你是听见了没有……啊……王!”小圆疑惑地回头,一看见是伏虎王, 差点吓掉了半条魂。 虎冷冷地瞪了小圆一眼,一句话都没说。 小圆吓得立即跪地求恕。“奴……奴婢不知是王驾到……呃……” “下去!”虎冷冷地说了一句,小圆便立即惊慌失措地退了出去。 小圆才刚出门槛,忽地,户外一道闷雷骤响,吓得小圆胸口猛地一惊,回眸迎上主子冷厉的视线,俊美邪气的他在雨夜里更显魔魅,小圆吓得几乎是落荒而逃。 “娘……”床上仍然昏睡中的多儿又喃喃呓语了一声。 虎先是沉眸望着紧闭双眼的多儿好一会,双腿像是卡在原地似的,不知该上前去,抑或是该就此转头离开。 他为自己如此荒谬的情绪而失笑,他究竟是怎么了?忽然之间显得婆婆妈妈的,一点都不像平常的自己! 思绪烦杂地在脑海里翻了几翻,他深信必定是最近天气不太稳定的缘故,令人的心情也随之改变。 “娘……我怕……”多儿不安地翻身,又呓语了一声。 凝望了她一会,发现她额上已覆上一层薄汗,眼角余光别见方才婢女用来为她擦汗的巾帕,再看看她额上不时冒出的汗珠,虎任思绪又翻了几翻,最后深吸口气,长腿缓缓踱向床侧,拾起巾帕体贴地为她擦掉额上的汗珠。 虎擦汗的动作温柔且缓慢,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,他不禁为自己此刻的行径莞尔。 堂堂伏虎王竟亲自为一名傻女擦汗? 心里挣扎了片刻,他忍不住伸出长指轻轻抚上她熟睡的容颜,她光滑柔嫩的肌肤仍热热烫烫地,比平常人的温度高出许多。 仔细瞧她,他这才发现她有着一对长而卷的睫毛,秀鼻小巧可爱,虽不算是人间绝色,却也称得上清丽。 “呜……别……别杀我娘……啊……”仍处在睡梦中的多儿忽地惊嚷一声,一双小手不安地胡乱挥舞。 没多想,虎本能地握住她胡乱挥舞的小手,她紧握的力道令他胸口忽地一怔,像是有股不知名的情愫漾满他一向冷寂的心坎间。 “呜……混天寨……强盗……强盗……” 混天寨? 虎仔细听着她的呓语,不禁浓眉一紧,不用猜,他大致也了解到她的梦里在上演什么戏码。 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,她差点命丧在他的马蹄下,那时叶家曾经向他解释她的身世,那个混天寨肯定就是杀害她全家的元凶。 虎心口无来由地紧紧一缩,一股不舍的情绪漾满胸口。 那样小小的年纪就亲眼目睹全家惨遭横祸……光是想,他就不由得为她感到不舍。 襄崎曾经向他提到,当人经历无法承受的痛苦记忆时,有时会产生选择性的失忆,襄崎猜测多儿失忆且疯癫的情况该属此类。 一想到此,虎那紧握着她的手不觉地加重了力道,另一手抚上她不安的面颊,如誓言般地道:“多儿,你放心,这个仇我一定替你报!” 第七章 时光飞逝,一个多月过去了,虎对多儿的态度改变了,以往的冷厉已不复见。 而以往鄙视多儿痴傻的人,如今均奉她为半个主子般,恭敬有加,无人再敢趁机欺负她。 “呵呵……”多儿手持一把绣扇,兴高采烈地追着园中纷飞的蝴蝶,一旁的宫娥们也陪着玩成一团,银铃般的笑声充斥在后花园里。 “这边……这边……快呀……” “快追那只大粉蝶……” “呵呵……蝶儿别跑啊……” 后花园中一处离多儿追蝶不远的凉亭里,虎气定神闲地接过婢女奉上的一盅香茗。 他双眼微抬,望了一眼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多儿,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往上提。 多儿笑得真甜,像是能掐出蜜汁来似的,那张小脸因追蝶而泛红,像是扑上了两朵红云。 他又看了她两眼,这才将某盅的盖子缓缓掀开,茶香立即飘散,他慢慢地将杯缘送至唇上,啜了一口。 下一刻,襄崎的身影已飘进了亭内。 “你来了。”眼未抬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。 “王派人来请,小的怎敢不来?” “说话不必如此酸溜,你襄崎什么时候怕我来着?” “哈哈……”襄崎闻言大笑,潇洒地一掼衣袍下摆,往前跨了一步。 虎冷冷地睨着襄崎脸上的笑意,不以为然地道:“笑什么?” “没什么。”襄崎这才稍稍收敛了笑意。“看来你今天心情很好。” “坐吧。”虎以眼神睨了一眼一旁的座位,那是以大理石雕成虎形的石椅,上铺软垫。 “事办成了?”以淡淡的语气问道。 他虽未说明是哪件事,襄崎那张俊脸已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。“看来你早料到我定不会令你失望。” 虎又轻啜了口香茗,懒懒地睨了他一眼。“谁不知道你襄崎上知天文、下知地理,精医药、通八卦、熟兵去,不过是让你带兵去剿了一个小小的山寨,哪能难得了你?” “唉……”襄崎轻叹了口气,此时一旁的婢女正为他奉上一盅茶茗,他接过之后才又道:“唉,既然如此,杀鸡焉用牛刀?那个混天寨在寨主几年前被人乱刀砍死之后,其余的塞众早呈鸟兽散。” 虎一听,浓眉紧蹙,没再言语。 “对了。”襄崎啜了一口香茗后问道:“还没问你,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剿了这个混天寨?” 堂堂伏虎王怎会和一个过了气的小小山寨搭上关系?襄崎心想,虎突然要他灭了混天寨,一定事出有因。 虎没有回答襄崎的问题,一双眼眸微微眯起,远望着多儿在庭院中与婢女们一起追蝶的快乐身影。 想他襄崎是何等人物,只消虎不经意流露出的一抹淡淡眼神,他便在心中猜出了大概。 他会心一笑,看来虎最近真变了不少呢! 没想到多儿这连走路都常会跌倒的傻憨小女孩,居然有能力让权倾一方的伏虎王因她而改变。 襄崎面带微笑地又啜了一口茶,以不经意的态度道:“这混天寨,怕不是和多儿有什么关系吧?”虎登时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猫,狠狠地瞪了襄崎一眼,微愠地斥道:“喝你的茶, 其余的别乱猜。” 哼,襄崎就是这点令他讨厌,没事干嘛精明得像只狐似的? 他不习惯让人看出情绪,更不惯于让人猜中他的想法,惟有将所有的情绪藏在冷厉的面孔后,他才觉得自在。 襄崎睨了他一眼,也不再说些什么,虎那一点死要面子的个性,他还会不了解? “对了,关于桓鹰王的婚礼,我已遣人送了礼去。据送礼的人带回来的消息,说是那名新娘抵死不嫁,听说在京城里还是朗月公主的死对头,这桩婚事全是朗月公主一手主导,硬是让皇上将千薇郡主指给了桓鹰王。” “哼!”虎冷冷嗤哼一声,脸色乍凝。“这朗月公主未免也太工于心计,铲除异己的手段还真不输给男子!” 他心想,这朗月公主所幸未惹到他头上,否则他才不管他与她是否是同父所生的兄妹,一定会要她付出惨痛的代价! 襄崎清闲地再啜一口香茗,状似不经意地道:“可别忘了,这朗月公主骨子里可是和你流着同样的血液啊!” 虎狠狠瞪去一眼,像是要杀人似的,但下一媛儿脸色一凝,急怒道:“说,究竟是不是那小疯子?” 丫环这才慌慌地低下头,小声地应了声:“是……” “太好了!”娘儿的眸子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。 好啊,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, “走!”媛儿霍地起身,急匆匆地往多儿的方向而去…… 第八章 “站住!”媛儿冷着脸,气焰高张地叫住多儿。 “呃?”正忙着追蝶儿的多儿,被媛儿这突响的尖锐叫声给惊住,一回头,便看见媛儿不友善地站在不远处。 媛儿像个高傲的女王,不可一世地向多儿踱近了几步,瞪住多儿的神情始终是轻蔑的。 “扑蝶扑到我的园子里来了,你当这伏虎宫是什么地方,可以任你这小疯子随处跑、随处逛?”媛儿恨不得将一肚子的怨气,全出在多儿身上,语气像刀剑般锐利。 感受到对方不友善的态度,多儿一下子没了主意,慌张地回道:“是虎哥哥……虎哥哥说……” 虎哥哥? 媛儿一听,心里的怒焰更翻上了一层,不用猜,这小疯子嘴里的“虎哥哥”除了伏虎王之外,还会有谁? “你凭什么口口声声喊‘虎哥哥’?你不知道直喊主子名讳,是犯了不敬之罪?”媛儿气急了,恨不得当场甩她一巴掌,要不是顾忌自己若是动手打了她,回头这小疯子向王哭诉,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看,她早就亲手掐死这小疯子了! “呃?”多儿不解地呆住。 什么……不“净”之罪? 她天真的小脑袋努力想了半天,才一脸无辜地回道:“没有啊,多儿每天都有净身啊,没有‘不净’啊……” 多儿此言一出,媛儿身边的一群丫环全噗哧笑出了声。 “呵呵……真是笑死人了……” “呵……是啊,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……” 媛儿更气了,狠狠地瞪住多儿,一双原本堪称绝丽的眼眸,现下却因嫉妒而染红,活像夜又似的。 “你存心的,是不是?我说东,你故意和我说西?”媛儿受不住胸口里怒火的煎熬,忍不住动手推了多儿一把。 多儿真是吓坏了,惊慌地退了两步,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。“没有、没有,你什么时候说了‘东’?我也没说‘西’啊!” 一群丫环闻言,连眼泪都笑出来了。 “哎哟呀,真是有够傻的……” 一名不知自己失言的小丫环忘情地道:“伏虎王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啊,放咱们美丽的媛主子不好好疼爱,居然宠这小疯子……呵呵……” 小丫环的话虽小声,但媛儿却已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,她羞愤交加,顾不得形象,上前准备 刻一阵愉悦的笑声传至,多儿小小的身影一路往凉庭奔来,小脸红通通地,如孩童般天真可爱。 “呵呵……” “别跑!”虎回头望着拎着长裙朝自己奔来的多儿一眼,眉头一紧,不由得担心地道。 “呵呵……虎哥哥,你看、你看……我抓到了一只粉蝶……”多儿兴奋地将阖上的手掌微微 撑开一道小缝,手心里头一只鹅黄色粉蝶不断地舞着翅膀。 虎哥哥是他要她这么喊的,他不愿她连名带姓地喊他,她又惯于喊襄崎“襄哥哥”,不如让她也这么喊他,多儿似乎挺喜欢的。 “你抓到的?”虎边说,边小心地取过她手心里的那只粉蝶,蝶儿在他手心上停驻,虽舞动着翅膀却未飞走。 “多儿真厉害!”一旁的襄崎笑着赞了一句。 “襄哥哥。”多儿甜甜地一笑,指着虎手上的那只粉蝶。“你看到没、你看到没,我抓到了喔!”“襄哥哥看到了,多儿真厉害。”襄崎起身,如大哥哥般轻轻地在多儿头顶上拍了两下。 “嗯,呵呵。”多儿喜滋滋地笑开了颜。 “要走了?”虎睨了他一眼,淡淡地问道。 “是啊,还有些书想看。”襄崎打了个大哈欠,其实他想告退的原因,是不想继续留着妨碍他们两人。 虎也未再出言留他,襄崎很快地就告退了,离开的同时他一并遣返了一旁随侍的婢女们。 襄崎一走,虎手上的粉蝶也跟着振翅飞走,多儿见状,忍不住失望地吁了一声。 “喔……蝶儿飞了……” “没关系,蝶儿飞了再抓就是了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多儿小小的头颅一偏,真情真性的她,模样显得有些感伤。 “可是什么?” “可是再抓,也不是那只粉蝶了……” 闲言,虎心头一怔,一股无法形容的情绪滑过心间。他没想到单纯的多儿,会说出这种似隐含着诗意的话来。 多儿一如往常,扑进了虎的怀里,天真地张着眼由下而上望着他。 “虎哥哥……”多儿甜甜地喊了一声,话未完,倒先甜甜地笑了,一双水灿灿的眸子直直望向他。 迎上她那直接且专注的眼神,不习惯与人有视线接触的虎,倒是先别开了视线。 这女孩非但不像一般人怕他,甚至老喜欢用这种眼神吃他豆腐! “累了吧?要不要吃块千层糕?”他随口找了个话题,以避开她那足以令他心慌意乱的眼神。 要是让人知道他伏虎王,栽在一个脑筋不太正常的小女孩手上,怕不笑掉大牙! “要。”多儿高兴地应了一声,习惯性地张开小口等着地喂。 “咯,你自己吃。”虎将装着糕点的小碟推到她的面前。 多儿的小嘴依旧张得大大的,摇摇头。“不要、不要,人家不要自己吃,人家要虎哥哥喂。” “你每次都要人家喂,这怎么成,”虎虽蹙了眉头,但语气里浓浓的宠溺,却是怎么也掩不住。多儿乍然皱了小脸,一副受了委屈似的,双眸顿时含了雾气,可怜兮兮地直凝着他。 “虎哥哥讨厌多儿了……” 她最喜欢虎哥哥了,虎哥哥对她最好了,每次虎哥哥喂她吃糕点,她都好高兴、好高兴! “你哟……唉!”虎嘴里虽有些抱怨,但此刻微风徐吹,花园里风景秀丽,眼下又只有他与她二人,他不觉妥协地亲自将松软的千层糕切成小块,送进了她的嘴里。 “嗯……好甜、好香喔!”多儿毫不做作地笑弯了眼眉,两朵淡粉色的云彩浮上了脸颊。 “嗯。”虎淡淡地应了一声,望着她小脸上那两朵可爱的红云,一向刚毅的唇线不知不觉地放柔了。 “虎哥哥,你也吃啊。”多儿小手捏起了一小块千层糕送到他的唇边,但虎拒绝了。 “你吃就行,虎哥哥不爱吃甜的。” “喔,虎哥哥不喜欢啊。”多儿失望地应了一声,下一刻便将手里的糕品送进了自己的小嘴,残余的糕饼屑还留在她的纤指上,她自然而然地吮指,将指上的糕饼屑给舔干净。 望着她那毫不做作却又惹火的吮指动作,虎只觉胸口猛地一紧,眼眸转沉,原始的欲望在顷刻间充斥在他的胸臆。 多儿在吮过了最后一指之后,才注意到虎那两道紧瞅着自己的不寻常视线,在她单纯的心态里,她还以为他因她吃了最后一块糕点而不开心呢。 她愧疚地抿抿嘴,这才发现嘴里还甜甜的,下一刻,小小的脑袋里灵光乍现,自然想到了一个绝妙办法—— 她猛地达上自己的唇紧贴上他的,小嘴微张,趁虎尚在惊愣中探舌入他的口中。 软软的舌尖抵上他的牙关,虎只觉一股清香扑上鼻间,整个脑袋因她这突然的动作而呆愣了片刻。 多儿自以为聪明地以唇瓣舔住了虎那两片刚毅有型的薄唇,希望能将嘴里那千层糕的甜甜滋味传给他。 虎因太过惊讶,而忘了推开她,当她的唇碰上他的那一刹那,他下腹猛地一紧,呼吸变得 又急又沉。 多儿自觉够了,这才放开了他,笑咪咪地道:“虎哥哥,你若喜欢吃千层糕就告诉多儿啊, 多儿也不会一下子就吃完了。” 多儿单纯地心想,虎哥哥方才说不喜欢吃甜的,一定是因为她喜欢吃甜点,所以才故意这么说,将所有的糕点留给她!唔,虎哥哥真好! “你……你……”虎吃惊地瞠大了眸子望着她,眸中有着复杂神色,除了吃惊外,更有一丝被多儿无意间挑起的强烈欲念。 她在干什么?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对他做了什么? 虎惊诧的目光紧紧地锁着她,没有一般人复杂心思的多儿,根本不了解她的虎哥哥为什么 要这样看着她? “咦?虎哥哥,你怎么了?”多儿亲热地技进他的怀里,软软的女性身躯紧贴着他阳刚的躯体。虎只觉下腹处似有一把熊熊火焰顿时烧起,呼吸霎时变得沉浊,他非得努力地克制自己突来的欲望,才不至于立刻将她压在身下…… 但,为什么要忍? 他没发现自己此刻竟有“克制”的念头。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属于他?他虽不致有三宫六院、佳丽三千,但当他有欲念时,也的确从来没有顾虑到女人会有拒绝他的一天。 而现在,他对她虽有欲望,却不想伤了她,她单纯美好地像是园中绽放姿采的一朵春花,他舍不得硬是折下了她…… “虎哥哥,你怎么了?”多儿可爱地睁着大眼,疑惑地望着他那双逐渐转沉的眸子。 硬是压下体内澎湃涌起的强烈欲潮,虎深吸口气,才正要说些什么,没想到多儿下一刻又凑上自己的唇,如蝴蝶轻点在花瓣上般,在他的唇上印下一记淡如清风的浅吻…… 虎胸口里那股好不容易才逐渐压低的欲念,一下子又全让她给轻易地挑起。 多儿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,亲昵地挨在虎怀里。“多儿下回再有千层糕……唔……”多儿未说完的话全让虎结合进了嘴里。 虎再也受不了多儿那无心的撩拨,她生涩的吻与碰触,足以让任何正常的男人为她疯狂! 于是,他一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颚,让她仰首与自己相望,一低首,骤然覆上她柔软且略带香气的唇瓣,长舌以霸道之姿窜入了她如蜜的口中,不断地吸吮着她甜美的滋味。 “唔……”未经人事的多儿只是睁大眼,望着正在吃她的嘴的虎哥哥,一点也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 “多儿……”虎在吻住她的同时,气息沉浊地轻喃一声,胸口涨满了某种激动的情绪,而他当然了解那是什么——他想要她! 空气中某种微妙的气氛倏地转变,他那一双长眸霎时沉得有如子夜,而她那不解人事的清丽眸子,却像黑夜里满天际的繁星。 他紧紧地含住她的唇,她的唇带着超乎他想象的甜美滋味,像是一股暖流在他唇边流过,熨贴着他一向冰冷的心。 他的胸口顿时涨满了某种复杂而激动的情绪,他的呼吸又沉浊又急促,无法控制的猛烈心跳,不断地撞击着胸口。 “呃……虎哥哥?”多儿在他离开她的唇的空档,轻轻地唤了一声。 显然地,不解人事的她并未被情欲所感染,一双水灿的眸子依旧清明,不似虎那般沉浊。 望住多儿那双仍然澄明的眸子,又望着她那两瓣因他激烈的吻而显得有些红肿的樱唇,尽管虎体内因她而起的欲望难捎,但他心底十分清楚,以多儿的脑袋,根本不了解她究竟让他承受了什么样的折磨。 一想到此,虎那股奔腾的欲望便渐渐缓了下来,他稍稍地推开她,与她拉开一些距离。 多儿一双眼儿眨了两下,片刻后呵呵笑道:“原来虎哥哥真这么喜欢吃千层糕啊!” 虎无奈地一笑,随意应了一声:“是啊。” 多儿喜滋滋笑道:“嘻嘻,多儿也喜欢吃千层糕,虎哥哥也喜欢吃千层糕,多儿最最最喜欢虎哥哥了!” 多儿的稚言稚语令虎会心一笑。“喔?比千层糕还喜欢?” “唔……”多儿如稚童的脑袋愣了一下,柳眉紧紧蹙成一团,一脸颇为认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。“嗯?”虎存心逗她。 多儿耍赖地挨在他的身上,她真的好喜欢倚在虎哥哥身上的感觉喔! “人家喜欢千层糕……更喜欢虎哥哥!” 闻言,虎心口滑过一道暖流,缓缓地流向四肢,他无法控制地将她搂得更紧,没发现一旁树丛处正有一双愤怒的眸子,恨恨地望着两人在凉亭里依偎的身影…… 媛儿一双因嫉妒而染红的眸子瞠得又围又大,手里紧紧统着丝绢,力道之大,可见泛白的指关节。 她小心翼翼地服侍了伏虎王两年,何曾得过他如此温柔对待,而这名不知哪儿蹦出来的野丫头,居然能轻易地受到他的青睐? 哼,她媛儿才情并茂、花容月貌,哪一样输给这个傻不隆咚的臭丫头?要是斗输给这臭丫头,叫她的脸以后要往哪放? ****************** 翌日 媛儿心情极度抑郁地在一处花亭内乘凉,只要一想起昨日伏虎王和那名傻子,在凉亭里搂搂抱抱的画面,她就满胸怒火! 今早,她派了婢女去请伏虎王今晚到她所居住的楼阁里用晚膳,没想到只得到门房冷淡的回应,就连伏虎王的面都没见到。 哼,这些势利的下人! 她媛儿何尝不是倾心倾力地讨好王,伺候着他那阴晴不定的脾气,冒着一不小心便要被处死的风险,就只为了获得他的青睐,得到荣华富贵的生活,为什么那个小疯子却可以轻易地办到,而她现在却落入失宠的命运? 她不甘心哪…… “媛儿小姐,这是您要的红豆粥。”一名小丫环小心翼翼地奉上一只装着热腾腾粥品的瓷碗。 “哼。”媛儿老大不高兴地瞪了小丫环一眼,才接过手便气急败坏地大叫了起来。“这么烫,也不先吹凉,你是想烫死我啊!” 一股怒火卡在胸口正愁没处发,媛儿正好拿莫名其妙被扫到台风尾的小丫环开刀。 媛儿对着小丫环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,小丫环被骂得莫名其妙,两眼泪汪汪地委屈道:“小姐……呜呜……是您吩咐说要烫些的……” 呜……这个小姐怎么这么难伺候!听说在多儿小姐那里干活轻松多了,那多儿小姐人虽呆了些,却从来不摆架子的。 媛儿依旧发着火,嘴里不饶人地继续骂道:“你还敢顶嘴,本小姐说要烫些,但有说要烫掉我一层皮吗?” “我……我……” “什么我呀我的,滚下去,罚你今天晚上没饭吃!”媛儿怒喝一声,小丫环便哭哭啼啼地退出了房门。 “呵呵……快追那只大粉蝶,小圆……快追啊……别让它给跑了……”远处传来多儿高兴的叫嚷声。 听到多儿的声音,媛儿敏感地神经一紧,杏眼一挑,尖锐的眼色滑过眸底。 她忙放下瓷碗,向一旁其余的丫环问道:“快去看看,是不是那小疯子的声音?” 丫环立即领命而去,随即复来,禀道:“小姐,是那小……呃……是那小……呃……” 丫环不敢随着主子喊多儿小姐是“小疯子”,却又不想意怒了自家主子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。 推多儿一把,但…… “不要!”电光石火间,多儿不知哪来的勇气与力气,惊叫一声之后便猛地推了正往自己欺过来的媛儿一把。 媛儿一时重心不稳,跌坐在地上,摔得她的俏臀疼死了! “哎哟,你、你、你……疼死我了……”媛儿气得骂不出完整句子。 丫环们见状均吓了一跳,赶忙来扶起主子。“快看看摔伤了没有……” “笨蛋,没看我摔得不轻……咦?”媛儿突然间注意到她手上一只价值不菲的翠玉镯子,不知在什么时候摔成了三段,一张脸乍青乍白。 “啊……小姐的镯子断了……” “我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媛儿心疼地看着镯子,这可是伏虎王赏她的宝物之一,价值何止千两?多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,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,慌慌张张地就要逃离现场,但被眼尖的丫环们团团围住。 “你要上哪里去?推了我们主子一把,还弄断了她心爱的首饰……” 丫环的话尚未说完,便已有人来报伏虎王已往此处来。 媛儿在见到虎的身影时,比多儿更快一步扑到他的怀里,嘤嘤笑个不停。 “呜呜……王,您看……”媛儿一脸委屈地抬起了方才摔伤的肘。 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虎眯细了眸子,沉着嗓子问道。 方才小圆慌慌张张地去求见他,要他赶紧移驾媛儿的园子,原本他预料见到的是多儿又受人欺负的模样,没想到多儿倒是好好地站在那里,让一群丫环围着,反倒是媛儿受了伤。 媛儿把握机会,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,嘤嘤泣诉着:“呜……王,您去年赏媛儿的镯子也给弄断了……您要为媛儿作主啊……” 虎眼神锐利地望向多儿,多儿只是惨白着一张脸,什么话都没说。 “多儿,你说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 “我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被眼前这团混乱吓傻的多儿,不知该说什么些,但见媛儿在她的虎哥哥怀里依偎的模样,她的心口顿时像被人掐住一般,沉甸甸地喘不过气。 媛儿见虎似有袒护多儿的迹象,心里一急,忙仰头慌问道:“王,难道您不处罚多儿吗?” 虎还未答话,媛儿又抢白道:“王,您不会是要袒护多儿吧?” “放肆!本王可没这打算。”媛儿的话令虎心里泛起一阵心虚,他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的确有袒护多儿的打算,但他可不愿表现出来。 媛儿加紧道:“王,您别生媛儿的气,这宫里上上下下都说您偏爱多儿,说英明的您被一个神志不清的小疯子耍的团团转……” “胡说!”顿时,虎像是被说中心事般难堪,大大斥了一声。 媛儿虽被虎的怒火给吓住,但仍壮起胆子,一脸委屈地喃道:“王,您一向赏罚分明啊,上回也为了多儿责罚了妾身的两名小婢,如今多儿不仅伤了妾身,还打破了您赏赐妾身的首饰,这罚责可该不轻啊。” 媛儿句句均逼得虎为了维护他冷峻的形象,而不得不下令责罚多儿。 如今,他若是不罚多儿,自此之后,怕不人人均想他堂堂伏虎王,臣服在一名神志不清的傻女的石榴裙下? 极好面子的他怎能容忍? 下一刻,他推开了媛儿,硬是压下胸口那股纷乱的情绪,冷着脸迈步到多儿面前。 多儿见他推开媛儿走向自己,以为她的虎哥哥要来和自己亲近了,遂高兴得笑逐颜开。 “虎哥哥……”她轻唤一声,打算扑到虎的怀里,虎却冷冷地推拒着她扑来的身子。 “放肆!”他冷声斥了二声。 “呃?”多儿诧异地睁大眼睛,望着一向对她温柔有加的虎,心里因他此时的冷酷而痛极了。她的虎哥哥是怎么了?为什么不准她靠近他? 他又说放“四”了,每次他说放“四”,就表示他不喜欢自己了?多儿单纯地想道。 虎在望见了多儿眼底那抹受伤的神情之际,心头某一条细弦狠狠地拉紧,不知名的疼痛情绪在胸臆间漾开。 但他刻意压下胸口那抹不舍的情绪,别开脸,错开与她交缠的视线,眼角余光瞥见了媛儿那期望的神色,一股不愿让人看清他真实情绪的骄傲,在他体内作祟,仿佛今日他若让人看出 他确有一丝袒护多儿的迹象,他便要失去了多大的面子似的…… 他是高高在上、冷峻邪佞的伏虎王,要是让人看出他心里也有柔软的一面…… 荒唐! “来人!”一想到此,他便无来由地心慌。 “是。” “将多儿带下去,打二十大板。”说完,他不忍看见多儿的脸,掉头便迈步离开。 “呃……”多儿闻言,似有一道闪电霎时打进了她的心坎,她揪着心,呆呆地望着她的虎哥哥离去的背影。 她的虎哥哥要人打她? “哼!”媛儿则是在一旁得意地冷哼。 就知道伏虎王最好面子,她方才所说的话可是下对了重药! 多儿在被人带下的刹那,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,只呆呆地望着虎身影消失的方向,心里似有一块小小的地方因他的冷言而悄悄苏醒…… ****************** “啊……啊……虎哥哥……” 多儿的凄惨叫声回荡在后宫里,虎虽离“行刑”的地方有些距离,但仍能隐约听到多儿从远处传来的凄厉叫声。 多儿每叫一声,他的心头便紧紧地一缩,他负着手在回廊上来回走着,胸口那股纷乱的情绪像要炸开似的,此时他就像是一头烦躁的猛狮,谁来惹他,就准备倒霉。 “启禀王……” “滚!”虎头猛地一回,恶狠狠地瞪住来人,且怒喝了一声。 欲上前禀报事情的宫役,瞧主子那凶神恶煞的模样,早吓得屁滚尿流,连滚带爬地逃开。 “哼!”虎忿忿地转过脸,心里依旧烦躁不已,他不禁纳闷自己究竟是怎么了?为什么多儿的哭喊声像要了他的命似的…… 一想到他极可能在心疼着她,他便狠狠一拳打在石柱上,以肉搏石,他一点也不觉得疼痛,因为心里的那股伤痛似乎更胜一筹。 “不!”他对自己怒吼一声。 他才不会在乎任何一个人,他这辈子绝对不谈什么情爱,他是人人口中的魔,连亲生父母都不要他了,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情? 思虑间,虎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他心想大概又是宫役,于是他头也没回就对来人怒喊:“该死的,滚远一点,别来打扰本王!” “虎!”来人连名带姓地沉沉喊了一声,语音里明显地有着一抹认真、伤痛的味道。 虎遂回过头,原来来人正是襄崎。 “你来干什么?”虎一张脸沉酷冷佞,极不友善地瞪住襄崎。 襄崎上前一步,一向淡笑的眼眸此时却一改常态,有着一抹责备意味。 “你为什么让人打多儿二十大板?不过就是块破玉,再赏给媛儿一块不就得了,为什么非要动刑?” 虎冷冷地睨了襄崎一眼。“看来你知道的很清楚,那我也不用再多说什么……” “住口!”襄崎怒喝一声,打断虎未说完的话。 虎因襄崎此刻难得的认真而微微愣住,胸口则因他这一声怒喝而倏然紧缩,像是突然被人一根敲醒般,原本那股纷乱的情绪忽然变得较为清明。 襄崎一脸既心痛又责备地往虎迈了一步。“你这样让人打多儿,存心要了她的命是不?” 虎依旧不肯放松防备,遂转开头,冷酷地道:“本王处事,不须你来多事。” “你知不知道媛儿假公济私,要人使命地打?”襄崎气得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,胸膛上上下下地起伏着。 虎这时才注意到多儿那凄厉哭喊声似乎停住了……她……是不是承受不住而昏了过去…… 襄崎见他眼光飘远,真是气得头顶冒烟。“你这样伤多儿,是为了什么?你难道看不出来多儿是真心喜欢你的吗?这样残忍地对待一个真心喜欢着自己的人,你于心何忍?” “别说了!”虎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团混乱,下意识地回避。 “虎,你本该不是如此无情的人,为什么偏偏喜欢和自己作对?“表达你真实的情绪真有这么困难吗?你明明也喜欢多儿,为什么不表达出来?” “住口!”心头有一抹被人当面剖析的尴尬,让他的面子几乎挂不住,他口是心非地吼道:“别再胡说八道,谁喜欢多儿来着?!” 哼!他才不会对任何人动情,不管是亲情、友情、爱情…… 襄崎也气愤地瞪着他,冷冷地道:“别人不知道你虎,但我襄崎可算是和你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哥儿们,你那刻意筑起的冷漠外表,还不就是为了维护你那么一点可笑的自尊?” “哼,别再胡说八道!” “我胡说八道?”襄崎一脸准备豁出去的神情,“你听着,看我说得对不对。你恨人家说你是邪魔转世,自小除了我之外,便不太有人敢和你玩耍,而你表面上装得什么都不在乎,其实你心里在乎极了!” “胡说、胡说!”虎烦躁地怒吼。 “我才没胡说!”襄崎又道:“你父王将你们四个兄弟分国土四方,多年来也不是不闻不问,每年过节,其他皇儿均有还人带来礼品、宝物,而你呢?每年都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就随意处置,你在抗议什么? “你父王会将你们四个兄弟分国土四方,自有他的道理,他若是真将你当成魔物看待,又何须每年费心给你们四个兄弟准备礼物?早掐死你们不就得了?” 虎忿忿地瞪着说个不停的襄崎。“你好大的胆子!别以为我和你自小一同长大,便不会对你痛下杀手。” “请便。”襄崎无奈地摇摇头。 “滚!”抬手指着远方,咬牙切齿地怒道:“滚得远远的!” 虎激动的情绪难以平静,若要一向冷傲的他承认,他和一般人一样有感情的纠葛,那简直要他的命! 深吸口气,襄崎长细的眸子微眯,似是在心里下了主意。“好,既然你伏虎王亲自赶人,我自然会走。一说罢,襄崎转身离开。 望着襄崎离去的背影,虎心口突涌阵阵尖锐的刺痛感,一股想要出声喊住他的冲动硬是便在喉头,喊不出,也咽不下! 襄崎脸上的绝然神情,令他的胸口紧紧揪成一团,仿佛掏空了他肺里所有的空气,尽管如此,他还是不肯承认襄崎的离开,会带给他任何情绪的负担。 蓦地,襄崎停住脚步,半侧过身,以眼角余光望着虎。 虎心口则因襄崎突然的回首而狂跳一下,以为襄崎后悔离开了,先前胸口的紧缩暂时获得了短暂的纾解…… 但襄崎只是语气冷漠地道:“对了,既然你看多儿也不顺眼,我就帮你一个忙,把这小麻烦也顺便带走。” 说完,襄崎便毅然地转头离开。 ****************** “啊……呜……” 多儿不断地承受着那似快要了她一条小命的杖责,一向毫无心防的心里,因那无情的棍棒而逐渐封闭,而神志却似乎在这一棒又一棒的责打下,一点一点地苏醒…… 原本天真、无知的心灵,因这一连串所遇着的人事物,而逐渐染上了尘埃,原本无邪的眼眸头一回浮上了悲伤的神采…… 好痛、好痛……她的虎哥哥为什么要人打她?为什么?为什么…… 她的精神逐渐因嘶喊而耗尽,眼泪快流干的眸子,迷迷地望着身边的几名宫役……谁能来救救她? “多儿、多儿。” 迷迷糊糊中,有人唤着她,并且扶起了她,四周的人似乎起了一点争执,但紧接着,她被人随意套上了衣物,便让人扛着走了。 意识混沌中,多儿听到有人在她身旁沉声道:“多儿,别怕,襄哥哥会照顾你……” 第九章 二年后 一名身着布衣的妙龄少女,提着才刚摘下的野菜推开了木门,身影娉婷地跨进了占地不大的小木屋。 小木屋里设备简单,却不失雅致。 “襄哥哥。”小姑娘轻唤一声,见许久没人回应,径自将野菜带入了厨房,一面自语道:“想必襄哥哥又去钓鱼了,待会再去唤他回来用饭。” 她正打算到外头取些薪柴以准备炊食,一回头,襄崎的身影已立在门边。 “多儿。” 多儿吓了一跳,轻呼出声。“襄哥哥。” 襄崎眯着眼,望着眼前多儿贤淑的模样,心中感慨万千。谁又知道两年前他究竟花了多少心思、精神,好不容易才救活她,并且医好了她? 其实说来也是意料之外的事,两年前,多儿在杖打之后,气息奄奄,原本以为她是活不成了,于是他将她带往这座听说有灵药的深山里,果然老天垂怜,让他意外得到了千年灵芝,与其他珍贵罕见的药材来医治她。 更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,多儿在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后,不知是不是先前的杖罚让她再次封闭了心房,所有曾发生的事她全忘了,但心智却突然间成熟了不少,眼眸里闪的不再是天真无邪的稚气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郁神采。 他慢慢地教导她日常生活上的基本知识,甚至教她认字,她就像是一块海棉,吸收新知识的速度连他都讶异。 清醒之后的她沉静少言,不再如以往活泼,这或许和她心口的郁症有关,她不时地感到心口疼痛,像是有人忽然紧掐住她的心脏似的,让她喘不过气来,发病时全身抽搐,非得过好一阵子才会平静下来。 不仅如此,她还经常梦见一抹黑影在她眼前,她认不清是谁,却清楚地知道那是一个男人,而每当如此,她的心口便狠狠一缩,病就发了。 他曾翻阅不少的医药书籍,用过不少珍贵的药材来医治她,但却毫无起色,他一直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,直到他在两日前无意间读到了一本医书…… “襄哥哥,你走路不出声,吓了我一跳。”多儿喘气着、红着脸,真抚着自己受惊而起伏的胸口。“对不起,吓着你了,病没发吧?”他将手上刚钓到的鱼放到桌上,一脸担心地问。 闻言,多儿脑海里那抹始终徘徊不去的黑影似又浮现,她胸口猛地一紧,一股难以形容的不安与郁疼又袭上心口。 她眉头皱紧,咬着下唇,轻声道:“没事,我还好。” 奇怪,那究竟是谁?那团黑影为什么老是在她的脑海里打转?而每当她想查个究竟时,那抹黑影便飘远。 “多儿,你这心口疼的毛病,襄哥哥想是有解了。” “喔?”多儿不禁抬眼望他。 襄崎自嘲地轻笑出声。“学医多年,心病还须心药医的这个浅显道理,我竟然一直参不破,唉……” “什么心药?这心药要上哪去找?”多儿不懂,傻怀地问了。 襄崎哈哈笑出声,像个大哥哥般爱怜地拍拍她的小脑袋。“心病你自然是懂的,这心药嘛……”“襄哥哥快告诉多儿。” 襄崎卖关子似的顿了一下,随后才道:“不是襄哥哥不告诉你,是连襄哥哥都不知如何解释……”他顿了片刻后,神情转为认真,又道:“多儿,襄哥哥问你,那抹时常出现扰你的黑影,还在吗?” 闻言,多儿心口又猛地紧缩,呼吸微微加快了频率。“嗯……还在。” “嗯。”襄崎眸色转沉,眉头紧皱,像是心里正在打算着什么。 “襄哥哥?” “多儿啊,看来这一关你还是逃不过,依襄哥哥看,我若是将你一辈子锁在这深山中,你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啊。” 这两年来他数度下山,知道虎像发了疯似的四处寻找他们二人,看来他的确是后悔了。 “襄哥哥,你在说些什么啊?” 襄崎摇摇头后又叹道:“上半辈子你已经糊里糊涂地过了,下半辈子若是再糊里糊涂地,岂不冤枉?” “呃?”多儿越听越糊涂。 襄崎在心中下了决定。“想是天意吧,你注定还是得再走这一遭,是福是祸,就看你的造化了……” ****************** 九层宝塔上,一抹颀长的身影迎风而立,目光炯炯地望着地脚底下一片巍峨的宫殿。 他的手里握着不久前皇遣人送来的圣旨,上头说是除了桓鹰王外,特允其余三名王子们有自行立妃的权利。 据使者来报,听说皇会有这项举动,全因卧龙王不愿乖乖接受赐婚,愤而偷偷潜入皇宫要胁皇上更改皇命。 一想到此,虎脸上浮上一抹淡笑,这卧龙王倒是无意间帮了他一个大忙,他可不愿乖乖地等着婚配,因为他的心在这两年中只悬着一人…… 自从两年前他下令杖罚多儿之后,他的心口没一天是松开的,这两年中每时每刻都想念着她的身影。 他真的非常后悔,更后悔让一名侍妾玩弄了他莫名的骄傲,让他错待了全心信赖他的多儿。 后悔已来不及了,他知道自己得补偿这个后悔,于是他曾下令全国寻找襄崎与多儿的行踪, 无奈天不从人愿,两年来,襄崎与多儿就像是在这世上消失了一般,完全失去了踪影。 他眼神一眯,多儿的身影似乎就在他的眼前,伸手可及。 可是再抓,也不是那只粉蝶了……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,他因想念着多儿与襄崎而醉倒,思念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灵魂,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伏虎王。 他散退了所有的侍妾,因为没有一名女人能代替多儿,在其他的女人身上,他寻不到多儿的身影。 于是,他变了…… 经过了不断的心灵折磨,他不得不对自己承认,襄崎是他惟一在乎的兄弟,而多儿是他惟一在乎的女人,他要他们再次回到他的身边…… “多儿……”仰不住如潮水般涌来的思念,虎喃喃唤了一声。 紧接着,他的目光飘向远方,忍不住道:“你……究竟在哪里?” ****************** “襄哥哥,你究竟要带我上哪去?”多儿不安地频频问道。 “就快到了,前面转过弯就到了。”襄崎说着,带着她来到一处郊外的凉亭。 “襄哥哥,我们究竟为什么要下山?”一路上,这个问题她虽问过许多次了,但仍不死心地再问一次。 “别急,等会你就知道了。”襄崎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。 “可是……” “多儿。”襄崎打断了她,目光认真地望着她。 “呃?” “往后,你可要好好保重,若是受到欺负,就到城里的桃花胡同找襄哥哥,知道了吗?” “呃?襄哥哥,你在说什么啊?你、你要上哪儿去?”襄崎的话令多儿十分不安。 襄崎望望天色,催促着她。“你继续往前走,你的心病自然就会解了。” “不,我不要。”多儿拼命地摇头。 “乖,继续往前走。”襄崎推着她。 “襄哥哥……” “去吧。”襄崎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。 “呃……”在他的催促下,多儿迟疑的踏出一步。 “乖,去吧。”襄崎又推了她一把。 “襄哥哥……” “去吧。” 多儿在襄崎的坚持下,不得不继续往前走,但她不时地回头张望,直到襄崎的身影忽然消失。 咦?襄哥哥怎么不见了? “襄哥哥,襄哥哥。”多儿急得大喊,眼泪就快落下。“襄哥哥,你在哪里啊?” “多儿?” 忽然之间,一道沉稳的男音在她身后响起,那一声呼喊里含着满满的惊喜与惊讶。 “呃?”谁叫她?她猛地回头。 一名长相俊美、有着漂亮轮廓的男子,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凝眸望着她,他身材预长又魁梧,眉宇之间有一点金色砂痣,带着淡淡邪气。 猛地,在望住他的同时,她的心口狠狠地揪住,眼前的男人似乎和她梦境里的那抹黑影,渐渐地重叠在一起。 她倒袖口气,脸色乍白,胸口提着气震惊地望着男人,一抹无形的惧怕情绪与一股无法形容的喜悦同时泛起。 那抹喜悦带着酸意,骤然间,一股庞大的心酸滋味涌上心口,令她的眸子涌出串串泪珠。 她不明白为什么对这名男人,有一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,却又令她骇怕地想从他的身边逃开。“多儿……”虎惊喜地望着多儿。 他那两道眸光像是魔咒一般,她竟呆在原地惊愣地望着俊美倜傥的他,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的反应,他已往她的方向走近了好几步。 “多儿……”虎沉沉地又唤了一声,望着她近在眼前的可爱小脸,失而复得的滋味令他的胸口又疼又醇。 多儿脸色丕变,脸白如纸,狂烈的心跳承受不了他紧紧瞅着自己的凝视。 “多儿,真的是你?”虎惊喜地望着多儿。 前几日,他的案上忽然出现一张纸条,那分明是襄崎的笔迹,襄崎自小和他一同在宫里长大,自然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道,他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的案上放张纸条,他一点都不讶异。 短笺上头写着—— 欲见伊人,三日后午时,西城郊外三里亭只身来见。 三日来,他兴奋得睡不着觉,襄崎虽不愿见他,却似乎有意让他见多儿。 要不是他方才听见了多儿直喊着“襄哥哥”了他真不敢相信眼前的妙龄女子,会是当年痴傻的多儿! 多儿在他直直的胜视下,心慌地退了好几步,警戒地瞪着眼前这名俊美却有些莫名其妙的男人。 “你、你是谁?” 闻言,虎眸光一敛,心底因她的话而有些受伤。 “你、你忘了我吗?” 那抹令她心悸的黑影又出现了,并且越来越靠近她,那抹黑影在她眼前不停地快速盘旋,时而与男人的身影相叠,时而分离,但相叠的次数越来越多、越来越近…… “啊……”她不禁抱住头,尖叫出声。 虎不明所以,见她的身子摇摇欲坠,忘情地上前抱住她,伊人复回怀中,他无法抑止胸口那如江水奔腾般的冲动。 他紧紧抱住她,像是要将她给揉入自己的身体里。“多儿、多儿,你回来了、你回来了……” “放开我、放开我……”多儿拼命地扭动、挣扎。 “多儿……” “呜……”多儿急哭了,豆大的泪珠成串地掉出眼眶。 莫名地,这男人的怀抱今她心觉温暖,却又令她骇怕,心底某一处深沉的记忆似乎因他的怀抱而被唤醒。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?我便是西方之王——虎,我现在命令你安静下来! 不要走嘛,我喜欢你抱着人家…… 不要、不要,人家不要自己吃,人家要虎哥哥喂。 虎哥哥,你若喜欢吃千层糕就告诉多儿啊,多儿也不会一下子就吃完了…… “虎哥哥?”思绪纷乱之际,她噙着眼泪,不明所以地喃喃唤出一声。 随着她这声呼唤,原本锁在心底深处的记忆,像是开了闸一般,缓缓地流泄而出。 有山贼……山贼来了…… 不对、不对,你得将饭给盛入汤匙里…… 欣儿姐姐…… 赔钱货…… “多儿、多儿……”虎心口因她这一声呼唤而猛地一揪,不舍之情满满地漾在心底。“是我对不起你,我会补偿你……我会补偿你……” 多儿忽地睁开迷蒙的双眼,他的面容在她迷离的泪眼中显得脆弱不堪,他的怀抱好紧、好紧,紧到她几乎无法呼吸。 “放、放开我……”她死命地推拒着他。 “不、我不放手,我再也不放手……你不许再离开我,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从我身边将你带走!”他像是宣誓般坚定地道。 “放、放开我……放……呃……”她涨红着脸,气息奄奄,双手不停地打在他的身上。 “不,我不放。” “呃……你再不放手……我、我……我快不能呼吸了……” “呃?”闻言,虎这才恍然大悟地放开她,只见她在重新获得空气后,不停地大口吸气。 “我、我快被你掐死了……”她声音沙哑地喘着气道。 ****************** 好似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地,他将她带回了伏虎宫,重新回到这一处她有点陌生,却又有点熟悉的环境。 她的心情是复杂的,而虎的心情也如荡起起伏伏,伊人重回怀中,一切都好似梦。 原本冷酷的他已不复在,过去的两年因强烈的思念,他吃足了苦头,他可不愿再因自己一时的好强,而再受折磨。 多儿重新踏上他的领土,她忘了些事,也记起了些事,回忆如片片段段的戏剧,而她只不过是戏中的一角。 而未来…… 他说要封她为妃,金光灿耀的伏虎王妃! 她不懂那是什么,但她至少懂得那表示他永远会在她身边,而她也会永远在他身边。 依着片段不明的记忆,头一次,她踏出了他的宫殿,来到了记忆中某一处田庄里。 当农庄里的一名老妇见到了一身金色锻袍的她,吓得掉了手上的锅铲。 “你、你……”老妇见了她,先是震惊,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,频频揉着眼。 “娘,您是怎么了?”一名少妇听见了声响,由屋里探出头来,一见到衣着亮丽的多儿,先是认不出来,但很快地,看着多儿那双少见的明亮双眼,少妇认出了来人。 “她、她……”老妇频频指着多儿,说不出完整的句子。 少妇惊愣过后,忙奔到多儿身边,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眸。“你、你不会是多儿吧?” 多儿紧紧注视着少妇,“你是欣儿?” 叶欣儿一听,兴奋地回头朝母亲大喊:“娘,是多儿啊!” “真是多儿?”老妇忙奔到两人身边,老泪纵横。“多儿啊,娘真是想死你了……呜……” “你是我姐?” “不、不……你小的时候……那盗贼……呃……哎哟……”老妇的话在女儿朝她身上捏了一把之后停住。 “娘,过去的事就别提了。”少妇瞪了母亲一眼。 多儿笑逐颜开。“是啊,过去的事就别提了。” 过去的事,她有些记得,有些忘了,她也曾懊恼过,为什么她不像一般人拥有完整的记忆。 但后来,她想开了,或许这也是好事一桩,想不超过去就别想了。 她开始想着明日,想着明日会发生什么事,想着明日他又会如何地来讨自己欢心…… 叶欣儿腼腆地笑了。“多儿,你好漂亮啊,你还好吗?今天怎么会想到要来?你的傻病好了?是谁医好的啊……”她激动地一连串问了好些问题,也不管多儿是不是能回答得上来。 多儿笑了笑。“有些事,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,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记起来了,一定告诉欣儿姐姐。” 叶欣儿抚着肚子。“你看,姐姐就快有宝宝了,要不是姐姐今天恰巧回娘家,恐怕就见不到你了。” “宝宝?”她不甚懂,什么是宝宝,只觉欣儿姐姐的肚子大的像颗球。 “就是姐姐和姐姐的相公就快有小孩了。”叶欣儿一脸幸福地笑了。 闻言,多儿不禁在心里想着,明天,就明天,她也要和虎有个“宝宝”。 就在沉思间,纷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,马蹄所溅起的黄土令人看不清来人。 “多儿,你为什么乱跑?”虎紧张的声音随着飞快而来的步伐传至。 “唔,我哪有乱跑?”她委屈地朝他眨眨眼。“我有让人去告诉你一声啊,不然你怎么会知道在哪里找得着我。 虎气闷地瞪着她,突然发现他的小女人除了记忆尚不完全外,似乎变聪明了,居然还懂得和他回嘴? 事实上,是宫里的宫役和宫娥们不敢阻扰她的来去,只得紧随其后,并且不断地向他报告她的行踪。 “呃……王!”老妇与少妇一见是伏虎王,吓得差点软了脚。 虎可不管这么多,一拉着她,就准备将她抱上马。“不准你再这么胡来,要出宫殿,至少要我陪着你一起。” “我来看看姐姐和娘,你别紧张。” 虎这才发现旁边还有其他人,一双冷峻的眸子扫向两人。 “呃……民妇……” “罢了。”虎手一扬,示意不必多礼,叶欣儿母女俩才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。 “吵什么?老子睡个午觉,不会安静点!”屋里传来叶父的暴怒声。 “啊!”叶母与叶欣儿差点吓昏。 “呵呵。”多儿却笑得如春花绽放。“真有趣!” 叶父披着单衣由屋里踱出来,正准备开骂,一见眼前竟是曾有一面之缘的伏虎王和一名美丽的女子,吓得脸色乍青乍白。 “啊啊……我完了……” 多儿笑个不停,依偎在身边男人的怀里,亲昵地道:“你看,这是我的爹、娘和姐姐呢,好有趣喔。” 虎将她搂得更紧,心情莫名起伏。“放心,你的家人,便是我的家人,我会善待他们的。” “喔?”她由他的怀里抬起眸子望着他。 “为免你再乱跑,我干脆把他们全部带进宫里陪你。” “喔?为什么?”因他话里的溺爱,她甜甜一笑。 “因为你是我的宝贝……惟一的宝贝……” 尾声 “哇呵呵呵……哇呵呵呵……” 叶欣儿一脸受不了地啜了一口茶,睨了坐着她对面的母亲一眼。 一旁的叶父也看不下去,忍不住出声道:“老伴,你也收敛一点,瞧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。” “呵呵,我说老伴啊,你看看,最后我还是对的吧?我就知道多儿是个福星,咱们下辈子的锦衣玉食全靠她了。伏虎王在宫里赏了咱们这么一大座宅院,还有五、六名丫环伺候,我、我、我好开心啊……” 叶欣儿接过丫环抱上来的婴孩,决定不理会母亲,叹了口气,淡淡道:“相公是个有骨气的人,说是荣华富贵要靠自己争取,上京赶考去了,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?” “欣儿姐姐。”多儿又来串门子了,她轻唤一声之后,便挨到欣儿身边逗弄着小宝贝。 “多儿,你来啦。” “是啊,来看小侄子。”她一面说着,一面逗着小婴孩。“乖喔……” “你看你,自己也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,还老喜欢逗人家的小孩。”叶欣儿掩嘴笑着。 自从进了宫里后,叶父以往的火爆脾气已完全失去了踪影,如今见着了多儿,都是客客气气的。 “呵,我说多儿啊,你快坐好,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。” “没事的,别担心。”多儿坐直了身子,朝着叶父一笑。 多儿有身孕的事是叶母先发现的,她是过来人,一眼便瞧了出来。 “你还没告诉王吗?”叶欣儿问道。 “没有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叶母红着脸,似有难言之隐。 “怎么了,娘?” “呵呵……”叶母搔搔后脑,“就方才嘛,我在院子里见着了王,他似乎正在找多儿,我一兴奋,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了。” “啊?” 过不久,只见虎如阵狂风般扫进了大厅。“多儿在哪?” “我、我在这。”所有人均因他如雷的来势给吓了一跳,也包括了被点到名的多儿。 虎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她的身边。“你有身孕了?” “呃……” “太好了!”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。 在场所有的人均会心一笑,紧接着,众人在叶欣儿的一个眼神示意下,均退出了大厅,将空间留给小俩口。 “太好了,我要当爹了,我一定要给咱们的小宝贝最好的……”在他的心里,他发誓一定要好好地疼爱这个孩子,不要让孩子再承受像他与他父亲之间那样的折磨。 “你已经给了宝宝最好的。”她软软地打断他的话。 “喔?” “你给了宝宝好多好多的爱,这就是最好的。” “喔,多儿。”忍不住心中源源泛起的感动,他又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他。 “虎……”她也回抱住他。 “多儿……” ╔┄┅┄┅┄┅┄┅┄┅┄┄┄┅┄┅┄┅┄┄┅┅┄┄┅┄┅┄╗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╚┄┅┄┅┄┅┄┅┄┅┄┄┄┄┄┅┄┅┄┄┄┄┅┄┅┄┅┄╝